鎧甲上,無非是子孫們接過刀與鎧甲時,多了一分血腥氣而已,這本身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用他們偉大的君王的話來說,他們正在創造歷史,正在給夢陽人心中留下千古不滅的‘殤’。千百年後的夢陽人提起,依然會恐懼戰慄,這就是他們正在做的事。
渾身是血的蘇和舉著劈砍捲刃的刀,聲嘶力竭的吼道:“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第15章 火紅楓葉
“敗退者斬——”夢陽的一名千夫長揮舞著戰刀嘶吼道,所有人都在他森然的聲音下顫慄發抖。面對鐵流一樣的轟烈騎,每一個夢陽步旅武士都有著來自內心深處的驚恐,他們聽說過一百年前卓力格圖時代轟烈騎瘋狂屠城的傳說;也聽過轟烈騎處理俘虜時,讓俘虜躺下,數萬鐵騎縱馬踐踏而過,留下難以辨別身份的肉泥;也聽說過轟烈騎平時出征時,只帶著鎧甲和刀,不帶糧食,因為他們餓時就是吃人的妖魔————,種種可怕的傳說從夢陽武士的心底裡爬出來,肆意摧毀夢陽人最後握緊刀劍的勇氣。
“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一名披頭散髮的年輕步旅武士丟下刀,雙手抱著頭,驚恐的捂著耳朵吼叫著從戰場上瘋狂後逃。他在人群中穿梭而過,根本沒有注意自己在逃向那裡,只要能離開這裡,不管去哪裡都好!
年輕的武士就要從夜明山身邊馳過,夜明山握劍的手一緊——他知道軍令的嚴肅,如果此時不斬下這個敗退武士的頭以立威,將不會再有人跟隨他抵擋。可是這是一張多麼年輕的臉啊!看起來才十六七歲,他也許是第一年入徵,甚至是因為貪戀武士威武的裝束才參軍的,根本沒有做好赴死的準備。可是看到周圍這麼多人就那樣變成殘骸碎骨,他年輕的心怎麼能承受?夜明山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他真的害怕了,他理所當然的害怕了,難道就要斬下他的頭顱嗎?夜明山不光是鎮天大將軍,他還是夜國國主,這個年輕武士就是他的子民,也許他家裡還有老母親和妻子在等他回去,難道就真的要殺死他嗎?
一向沉穩果決的鎮天大將軍這時竟然猶豫了,可能是太久沒有打仗,原本果決的心在安逸中變得優柔!也許是——也許是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死去,更加不願意看到年輕生命的隕落——。年輕的步旅武士的身影從他身邊經過了,他飛奔而過時帶出的風激在夜明山的臉上,夜明山一下清醒很多,他立刻後悔了——這是戰場啊!怎麼可能允許影響士氣的逃兵存在?他意識到這是一個巨大的錯誤,猛地回過頭,迎面而來的卻是一抹猩紅色的鮮血。他來不及閃過,滾燙的血潑在他的臉上像大雨一樣!那個大孩子武士的頭已經滾落了,無頭的屍體還藉著衝力繼續向前跑了幾步才倒下。
斬下逃潰武士頭顱的刀握在一名臉色嚴峻,下巴是一層鐵青色的中年千夫長武士手中。他向將軍點點頭,說道:“將軍,敵人的君王只有您能抗衡,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已經有兩個百人隊死在那個魔鬼手中了。我帶武士們再衝鋒一次,掩護您到那個妖魔身邊。將軍,只要能殺死那個魔鬼,我們就贏了——”千夫長神色堅決的看著將軍,眼中是一種視死如歸的凜然。
將軍看向那個年輕潰逃武士的屍體,他無頭的軀幹還突突的冒著鮮血,將軍滿是鮮血的臉上看不清是什麼表情,只有漆黑如無月的子夜般的眼睛是悲憫的閃光。千夫長順著將軍的目光看去,嘆了口氣說:“他是我兒子,可我們劉氏的男子漢不能有懦夫——”
將軍震顫了一下,沒有說什麼,事實上他此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向果決霸氣的他彷彿在見到太多白髮送黑髮後變得優柔了。他抬頭看去,君王那個如妖似魔的身影在人群中瘋狂起躍跳躥,他一手一把斬馬刀,身子像陀螺一樣旋轉著,飛速旋轉的刀鋒毫無阻攔的割斷夢陽武士的腰肢。‘絞肉機’,將軍腦海裡跳出這個詞。那個已經年過半百的老人根本不是人力能抗衡的,他斑白的頭髮被鮮血凝成幾束,恣意的在腦袋上蕩動著,嘴裡嘶吼著‘殺殺殺’。
將軍長吸一口氣,空氣中凌然的血腥氣灌進胸膛中,彷彿比烈酒還有效。將軍感到體內一股熱氣在升騰,胸膛中有烈火在翻滾,手中的湛瀘劍有嗡嗡的蜂鳴聲,他好像又回到當年還是一名小兵的時候,在戰場上砍殺嘶吼,用敵人的人頭壘砌起階梯,踏著走上‘鎮天大將軍’的榮光殿堂。他將湛瀘劍插回劍鞘,將肩上的已經被鮮血潑成暗紅色的織錦大麾解下來。卸下了插著潔白翎羽的貔貅獸盔,甚至連會影響他的護腕,腿甲都一同卸下,只留下了胸甲。他再次抽出湛瀘劍,又從地上撿起一把厚重的戰馬刀,眼睛中的光也變得暴戾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