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花卉嬌羞地隱藏於夜色中,大塊的假山石突出在黑暗裡,看上去比白天時更大,也更單薄。林芑雲順著曲曲折折的迴廊漫無目的地走著,間或追逐一下那若有若無的丁香芬芳。走了好一陣,咦,只覺眼前這景物好熟,愣了半響,方明白是圍著院子轉了一圈,又轉回原地了。
是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如此的兜圈,無論走得多遠,終會回到起點?
林芑雲覺得腳說不出的痠軟,便坐下;手說不出的痠軟,無力的垂在一邊;身子說不出的痠軟,她便依著柱子。
可是,連心也跟她較上了勁又酸,又軟,又乏,卻又憋氣得緊,在她小小的身體裡虛弱無力地跳著。林芑雲煩躁得恨不能將心掏出,偏生手一點力氣也沒有。她便茫然地看天上忽隱忽顯的月亮,看著看著,眼淚就下來了。
為什麼自己不能象其他小孩一樣,有父親寬廣結實的胸膛可以依靠?
為什麼自己不能象其他小孩一樣,有母親慈愛的眼睛,可以一述心事?
為什麼自己不能象其他少女一樣,可以無憂無慮地過日子,嫁人,生子,兒孫滿堂
為什麼自己就註定要陷入這些讓人頭暈目旋的旋渦之中,身不由己的見到一張張假的臉,虛偽的心,裝的容,變幻的笑?
為什麼各種生死、離別、忍辱、偷生、逃忘、掙扎、苦難、虛假、強顏都要自己獨自忍受?
為什麼自己只想置身世外,但是強權、虛榮、黑幕、陷阱、爭奪、陰謀統統不請自來,非要扯上關係?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時候,阿柯不在自己身邊
一想到“阿柯”這兩個字,林芑雲倒抽了兩口冷氣。她掩著隱隱作痛的胸口,想:混蛋的阿柯,憑什麼讓我如此牽掛你?
你醒醒吧傻丫頭,阿柯可從未瞧得起你!
林芑雲這麼想著,轉眼間怒火戰勝傷感,不禁坐直了身,想:以後都不要再理那個混蛋!此間事一了,有那麼遠走那麼遠,再也不見他了!
於是她深吸幾口氣,清清喉嚨,卯足了勁,狠狠呸出一聲,道:“死阿柯!”
突然間,黑暗中有個人倉皇地答了聲“在!”,接著是腦袋撞在石頭上的悶響,月光朦朧,有個東倒西歪的身子在不遠處晃了兩晃,“撲通”一聲栽進溪流,濺起沖天的水花。
那一聲叫喊出來時,林芑雲心咯瘩一下,嚇得幾乎暈厥過去,待得見到那人跌落水中,她才突然回想過來:哎呀,是阿柯!這笨蛋掉水裡了!
林芑雲提起裙子,奮力跨過欄杆,向溪邊奔去,一邊叫道:“阿柯!阿柯!是你麼?”
水中波浪翻騰,有個傢伙掙扎著向岸邊撲來。林芑雲正要上前拉他,突然腳地一滑,摔在草地上。那處是一斜坡,她險些順著坡滾下去。水中的傢伙立刻叫道:“別別過來!”
林芑雲緊緊抓住草根,叫道:“阿柯,阿柯!你怎麼樣?”
阿柯慘叫道:“我、我的頭我的頭裂開了!”
林芑雲哭出聲來,叫道:“別胡說,頭裂開人就死了!你別嚇我,快過來啊!”
阿柯再撲騰兩下,幸虧水不深,已撲到岸邊。他抓住岸邊的樹枝,掙扎著爬上岸,大口喘氣,叫道:“林芑雲!”
“幹嘛?”林芑雲俯在地上,向他爬過來。借著月光,她見到阿柯渾身溼透,面容隱藏在陰影之中,只有一對眸子精光四射。
“你你幫我摸摸,腦袋裂開沒有?”
林芑雲道:“別亂說!”但終於爬到他身邊,伸手在他腦袋上摸了一下。阿柯“哎喲”一聲慘叫,林芑雲只覺摸到老大一個包,她抽回手湊在眼前仔細看了看,顫聲道:“沒血,沒、沒裂開,阿柯。”
阿柯長出了一口氣,釋然道:“那那就好。”
林芑雲偷偷抹一把眼淚,忍不住好笑,道:“你那麼怕死幹什麼?瞧你碰了一下腦袋慌成什麼樣,就你最膽小!”
黑暗中,阿柯慢慢向前挪了一下,靠近林芑雲。他頭上的水一滴滴順著發尖落下,臉上也全是水。他便用手一抹,水灑了林芑雲一臉,他不知道,林芑雲也不覺得。溪水靜靜的流過,夜風靜靜穿過樹梢,林芑雲就那麼靜靜俯在露水晶瑩的草中,看著如霜月色下靜靜的阿柯,聽著他靜靜的道:“我怕死了就見不到你了。”
林芑雲好長好長好長好長一段時間,心中一片空明。這話就如白水般,毫無滋味可言的劃過心田,自己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真的,什麼感覺也沒有悲傷、痛楚、孤獨、寂寞、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