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婆婆往後坐倒,眼前寒光一閃,一柄劍已指到自己鼻子前。
阿柯冷冷地道:“你自己有沒有算過今日斃命之事?”
老婆婆眉頭都不皺一下,道:“醫不自醫,佔不自佔。茫茫天命,不可違逆。”
阿柯道:“既然你也知道天命不違,那你給人算命,又有什麼用?”
老婆婆抬眼看著阿柯,好一會兒才道:“左右混口飯吃。”
不知為何,阿柯突然覺得此人的倔脾氣竟然一如林芑雲,心中一軟,剛才那股殺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慢慢放下了劍,嘆道:“你說得很對。左右混口飯吃。今日謝謝你的茶了。”說著大步向樓梯走去。
剛走兩步,那老婆婆突然道:“你打算向哪裡去?”
阿柯道:“黑漆漆的,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只好聽天了,看祂把我支向哪裡。”
老婆婆道:“如果你耐心一點,等到天明時分,向東走,就可以很快與其中一人相遇。你信不信?”
阿柯呆了一下,點了點頭,又搖搖頭,繼續抬腳走路。
走到樓梯處,那老婆婆突然又厲聲道:“等一等!”
阿柯見她轉身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一翻手腕重又握住了劍柄,毫不客氣地厲聲回道:“你還想怎樣?”
卻見老婆婆伸出手曲指算道:“進門是一吊錢;茶是好茶,三吊;測一個字一兩銀子,三個字就是三兩;再加上掀桌子,碎了兩個茶杯,一個七吊,兩個就是一兩四,茶壺是碎瓷青玉胎的,一兩六一共六兩四吊錢,拿來!”
阿柯眼皮沒由來跳了兩跳,心道:“進門也要一吊,好快的刀子。明明是土胚茶壺,還來充碎瓷”
但這當兒只想抽身走人,也懶得計較,伸手入懷掏了塊約莫七、八兩重的銀子丟給她,道:“不用找了。”
那老婆婆將銀子在手裡掂了一掂,道:“那敢情好。不過最後那一句是送的,我也不欠你人情。”
阿柯覺得此人真是古怪至極,只想早點抽身走人,忙著往樓下趕。
還沒走到樓下,那老婆婆又道:“喂,小夥子!”
阿柯大聲道:“還要怎樣啊?”
這一吼,卻沒有立即聽到回答。
阿柯站在黑暗中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在等著一個不可違抗的審判。這一靜下來,外面蟲鳴之聲漸大,提醒阿柯,這並非黃粱一夢。
等了許多,始終沒有動靜。
阿柯搔搔腦袋,心道:“你怎麼了,阿柯,伯伯不是教你,天命終有定數,不可窺測麼?怎麼還相信這些荒誕之詞?”
這麼一想,定下心來,正準備往下,卻忽然聽那老婆婆柔聲道:“我平生所佔無數,可是自覺從未有今日之準。小夥子,你好自為之吧。”
阿柯從車裡探出頭的時候,太陽剛冒出不遠處的山頂,還並不太亮。
阿柯注視著它緩緩上升,心裡翻來覆去是一句話:“向東走,就可以很快與其中一人相遇。”
“哼。”他自言自語道:“老天爺肯這麼幫我麼?”
話雖這樣說,磨蹭一陣,他還是一甩馬鞭,駕著馬車向東而去。
走了幾步,阿柯站在車轅上回頭望去,昨夜那荒涼的村落所在的山坳,此刻仍籠在一層薄霧後面,看不分明。
馬蹄得得,再走兩步,只見到山頭轉動,林葉漸密,連那片霧也看不見了。
阿柯隱隱覺得,自己有一份心情已經永遠落在那村裡,可究竟是什麼心情,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這一路上,阿柯只顧悶著頭打馬前行,中午時分終於出了山林,遠遠見到了汝南郡城。
阿柯一夜沒吃飯,到現在肚子裡轟如雷鳴,眼前發黑,駕著車進了城,直接往酒幡挑得最高的客棧衝過去,屁股剛捱上板凳,“啪”的拍了兩錠銀子在桌上,叫道:“上來!”
店小二心領神會,多餘的話沒有,只揀那又貴分又少的菜上,鐵了心要拍上桌的錢一個子兒也跑不了。
阿柯也不管味好味差,猛吃了一頓,才漸漸緩過勁來,端起茶杯,裝模作樣的品兩口,一邊眼睛到處亂瞅。
眼見汝南城還算富庶,一條街看過去全是酒肆花樓,心中暗道:“這裡離廬江郡不遠,想來應該也有樓裡的兄弟。等吃完了飯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麼訊息。”
正想著,忽聽街上喧鬧起來,阿柯尖起耳朵聽,似乎有大隊人馬正自城門處過來。
街上一群小孩跑來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