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食,又和店裡的夥計閒聊了好一會。龍峻操一口地道的吳儂軟語,唐穩完全聽不懂說了些什麼,瞧那夥計指手畫腳的架勢,似乎是在問路。店裡的夥計大概是因為鄉音親切,臉上始終笑容可掬,殷勤指點方向之後,還嘰哩咕嚕講了許久,唐穩只聽得雲裡霧裡。
進進出出幾家店鋪,聊了好大一通,唐穩只覺越來越迷糊,可惜他是四川人,龍峻說的是南方話,而且語速又快,聽在耳裡,那是真正的左耳進右耳出,連彎都沒打一個。他看著前方緩緩而行的龍峻,心中疑團竇生,總覺得這位大人今天出門,遠不止釣魚這麼簡單。
唐穩邊走邊細細打量,龍峻今天披了件銀鼠長襖,帶著貂鼠護耳,斂去威儀柔和眉眼,添了些貴氣和書卷味,呼吸沉濁,腳步虛浮,看上去像是來常州遊玩的官宦世家子弟。而自己和那四個便裝小校,拉著馬匹,提著漁具交杌一應雜物跟隨在側,倒彷彿成了小廝跟班兼保鏢護院,堂堂的唐門二公子居然淪為隨侍家丁,唐穩深感鬱悶之餘,很後悔來的時候沒問老孃多要幾張人皮面具。
常州城裡的江湖客已越聚越多,且魚龍混雜,良莠不齊,這麼一路招搖遊逛過去,難保不會引來眼紅劫財的。唐穩雖然不怕這些,可仍不免擔心,畢竟眼前這位大人傷才剛好,身手如何沒有見過,武功高低拿捏不準,跟班的四人更是不知底細,誰知道動起手來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龍峻倒像是完全沒考慮到唐穩的擔憂,在客棧商號聚集處轉了轉,便依著那夥計的指示離開街市,唐穩見狀不由鬆一口氣,暗自慶幸這位大人總算是把此行的目的想起來了。
往僻靜處走一段路,果然看到一個大湖,湖心起了座小亭,亭前延伸出一片平臺,不知天氣暖和時,是否有人常在這裡垂釣。湖面開闊,風有些大,水面上凍了一層薄冰,唐穩放下手中雜物,蹭到臺邊瞟了眼,心裡暗自嘀咕,這大冷天的,鬼曉得那些魚還會不會出來覓食。
隨侍校尉栓了馬匹,打碎薄冰,擺好交杌,退到一旁等候戒備。龍峻唐穩兩人各自坐好,往湖中撒下碎食誘魚,然後裝餌,甩杆,垂釣,枯坐等待。
釣魚最考究耐性,尤其是在大冬天。
北風呼呼地吹,唐穩雖然穿著羊羔短襖,可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轉頭看看龍峻,卻見他穩坐不動定如磐石,手持釣竿一絲不顫,看那架勢,明顯是個釣魚老手,唯一的區別,就是他眼睛是閉著的。
閉著眼睛釣魚,唐穩還是第一次看到,剛開始還懷疑這位大人在學姜太公,細察之後才發現,龍峻似乎只憑聽力和手上魚竿的振動,便能判斷出水下的魚是否已經上鉤。心手合一,動作飛快,每次收杆皆有收穫,從不落空。唐穩學著試了幾回,不是太早就是太晚,次次俱都錯過,手忙腳亂之餘,深感這門功夫不容易練。
釣上來的小魚,龍峻隨手扔給那隻褐色鷂鷹,大尾的才放進魚婁。今天還算走運,大概是因為冬天沒什麼食物,魚兒很容易咬鉤,讓唐穩頗有成就感,不至於太沉悶。
龍峻在一旁專心致志,沉默不語,不見神色變動,唐穩左想右想,只覺今天的事實在蹊蹺,思忖良久,終忍不住開口:“大人,您今天,真的是來釣魚的?”
龍峻睜眼轉頭看他,目光往兩人手中魚竿一掃,一臉的理所當然。
相處了幾日,唐穩也知道龍峻平時不太愛說話,如無必要,他一般都不會主動開口。自己雖然也不是個好動之人,可這麼幹坐著實在無聊得緊,側頭想了想,決定找個話題。
“大人,聽說一個月前的行刺,刺客中有唐門的人。”
龍峻依然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
“那您為何還肯信我?”唐穩有些不解,雖說那兩兄妹半年前已叛出唐門,可總歸有所關聯,今天外出,龍峻居然只帶了四名手下,而且還讓自己這個外人跟隨,尤其是刺殺事件剛過不久,他就不怕再出意外?或是自己心懷不軌?這位大人的膽子也未免忒大了些。
龍峻瞥他一眼:“你應該不是個蠢人。”
唐穩轉念一想,自嘲地笑笑,只覺自己這話問得實在多餘。此次外出他陪伴在側,澄園中留守的校尉已是知情,龍峻若有好歹,第一個拿來開刀的,就是四川唐門。他既被送來作質,為保唐門上下平安,當然要拼力護衛龍峻安危。
雖明白這些道理,可唐穩心中仍覺不妥:“您這麼偷跑出來,不怕朱大人擔心?”
“就那幾份邸報,解不了悶的。”說話間又有魚上鉤,龍峻把杆輕提,一條小魚啪地掉在平臺上,不停地撲騰。龍峻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