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武會友?奪位火併?”林希聲正使力站到一半,袁有道這麼一按,立時又給按坐回床上。他才醒不久,體力尚弱,受這一下頓覺頭昏眼花,耳朵被這人銅鑼般的嗓子震得嗡嗡直響,聽到問話更感莫名其妙。
“對了!戴師傅和路莊主說,你路見不平,上去勸架不成,反而中了毒針暗算昏迷不醒,後面詳情當然不會知道!”袁有道沒聽見他嘶啞微弱的疑問,猛一擊掌,自顧自大聲道:“說起那個王家的大公子王孝和,真他媽不是東西,為了奪家主之位,連自己親叔叔和親兄弟都不放過。那個叫莫笙的小子,雖說是王彥昌的私生子,好歹也算同一個老爹生的親弟弟吧。可這畜生居然綁了莫笙老孃,騙莫笙說讓他認祖歸宗,多這一票支援當上家主利用完了,哄到京城來吹燈拔蠟。聽查案的兄弟說,王孝和從南昌出發之前,特意下令把莫笙他娘偷偷弄死,可憐那小糊塗蛋毫不知情,到死還被矇在鼓裡。”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還好他堂弟王義和最後拼盡全力與他同歸於盡,如若不然,你和戴師傅,還有那倒黴催的路莊主,非被那王孝和殺人滅口不可。”
“莫笙?王彥昌的私生子?認祖歸宗?同歸於盡?這”林希聲越聽越亂,越聽越摸不著頭腦。排除雜念靜下心來細想,當年因莫笙與王孝和有些肖似的面容,再加上那日在王家交手時所見——王彥昌臉上的驚疑困惑,還有莫笙的委屈怨恨,自己也曾懷疑猜測過。可莫笙母子絕口不提,自己也不好追問,如今結合袁有道的話,一些疑團遂迎刃而解。愈發後悔當初沒有把這對母子安置妥當之餘,心裡暗自苦笑,他向來認為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尊嚴,原來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
那位錢大人府上的戴師傅,自然便是劉岱宗,他當時受溫靜侯鉗制,事後不知是如何脫困的。所謂路見不平,勸架中暗算,同歸於盡云云,這又是說的哪檔子事?還有那綠柳莊主路樹森,更是讓人費解,劉岱宗撒謊已經出乎自己意料,怎的連他也睜眼說瞎話?
他正困惑不解,那邊袁有道揮了揮手繼續說道:“江湖上的事想必你不瞭解,聽說莫笙這小子一年前可了不得,才三招就打敗自己親老爹,想不到現在竟是這種下場。那時候他才十六歲,雖然有高手在邊上指點,畢竟也算難得了。”他猛地一拍大腿,指著林希聲笑道,“說起來真巧,那高手和你五百年前是一家,也姓林的!”
林希聲想起往事,心裡一陣黯然,正要問莫笙那孩子的屍體在哪裡,好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有道!潮音剛醒,你讓他歇會兒,喝點水吃些東西,再說書給他聽罷!”許振卿負手搖頭進門,從桌上水壺裡倒了杯水,走到床前遞給林希聲,遞了個眼色,示意旁人仍不知道他真實身份。
“也是,我都糊塗了!”袁有道咧嘴一笑,伸手在林希聲未受傷的肩頭拍了拍,“你睡了三天,肚子裡早就空了。稍等會兒,馮嬸已經去廚房準備,她手腳麻利,很快就得。”
以往少年和許振卿較為親近,可這次卻沒瞧見這孩子跟隨在後的身影,林希聲有些擔心,忙草草喝下那杯水潤喉,靠在床柱上嘶啞著嗓子問:“峻兒呢?他有沒有事?”
“峻兒很好啊,什麼事都沒有,說不定倒是多了個朋友。”許振卿接過茶杯放回桌上,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他,見問笑答道,“這會兒大概還在象房,再過段時間就回來了。”
“在象房?”林希聲一愣,沒有接信,只是追問,“那他,有沒有什麼異常?”
“和平時一樣,還是那副臭脾氣,不愛理人,不愛說話。”袁有道嘆了口氣,轉而又笑嘻嘻道,“可別怪他沒守在床邊等你醒,那臭小子是聽大夫說你平安無事之後,才放心去象房的。”
林希聲頓感奇怪,轉眼去看許振卿,好友臉上並無愁容,顯然袁有道所說是事實。這位袁千戶是個粗人,他看不出那少年的蹊蹺尚情有可原,可許振卿不同,他向來細緻敏銳,如峻兒有何不妥,恐怕瞞不過好友的眼睛。難道說,那孩子在這短短三天裡就已經想通,不再鑽牛角尖?自己只是杞人憂天?林希聲越想越覺不可能,越想越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正待再問,許振卿已將拿著的信塞到他手裡:“潮音,你還是先看看這個罷!峻兒一會兒就回來,有什麼事你當面問他。這信可是戴師傅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等你醒了就馬上交給你看的,還不好好拿著?我手都舉酸了!”
林希聲連連致歉,將信拿起,卻見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信封,上面也沒有署名。取出信紙展開細看,內容並不長,格式很隨意,字跡還算工整,看落款處只題了個戴字,應該是劉岱宗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