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養注重,也不至於不到二十就去了,撇得我們孤兒寡婦的受人欺負。”潤娘一面說一面裝模做樣的從袖子裡抽出帕子抹眼淚:“如今周家就剩阿哥這一點血脈了,他若同官人一般,那書念得再好又有甚麼用?”
屋裡二人聽她說起了周恆,都紅了眼圈,華嬸更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潤娘陪著假哭了幾聲,捏著帕子抹眼角,同周慎說:“你昨日裡是怎麼答應阿嫂的,你不是說要長成一棵大樹讓阿嫂依靠麼!沒有康健的身子你還長得成大樹麼?光念幾句書頂甚麼用,古人不是也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華嬸猶死勸道:“知盛同鐵貴,一個是小孩子家,一個又是粗魯爺們,哪裡能照顧得阿哥,萬一出點子事----”
潤娘想了想道:“這話倒不錯,不礙的我同他一起去就是了。嬸子你且去吩咐易嫂子。”
華嬸知拗不過她,只得答應著退了出去,潤娘便拉著周慎甚是鄭重地問道:“阿哥,你還記得旁人是怎麼笑話你二哥的麼?”
周慎烏溜溜地大眼睛裡還含著淚,他甚是委屈地點了點頭道:“記得,他們說二哥,‘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潤娘拿著帕子邊替他拭淚邊說道:“這話雖然難聽,倒也實在。晉惠帝的‘肉糜’之典你聽過麼?”
周慎睜著大眼睛看著潤娘搖了搖頭,潤娘接著道:“晉惠帝年間,天下大飢,百姓們挖草根、剝樹皮、食觀音土,餓莩遍野,惠帝聞之,驚詫對曰‘百姓無粟米充飢,何不食肉糜!’”
周慎頭一次聽這個故事,眼睛睜得大大的,粉嫩的小嘴也微微張開。
潤娘看著他道:“你若只知道唸書,將來多半與他相差不多。”
周慎猛搖頭道:“不會,不會,我不會的!”
“可是啊生計上這些個瑣事,書上是沒有的,得靠你自己多看多聽,你連門都不出,又哪裡能夠知道呢。”
周慎低喃道:“可是古人說‘半部論語治天下’”
潤娘笑道:“聖人也說‘盡信書不如無書’書上道理也不全是對的,或者彼時是對,放到此時便不對了。你現下年紀還小,只記住不可盲從,待以後你長大了,看得多了聽得多了,孰是孰非自然就明白了。”
“那聖人也會錯麼?”
“聖人不是人麼?”潤娘道:“是人就會犯錯!書上說‘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阿哥,你是周家唯一的男丁,這一家子人都是你的責任,你若念成書呆子長成個病秧子,叫咱們以後靠誰去?因此你不僅要把書念好,還要長好身子,學好生計,這樣阿嫂老了,你才能撐得起這個家。”
“娘子!”華叔氣沖沖地揭了簾子進來,質問潤娘:“你怎能讓阿哥跟著盛小子一起去信安府,萬一出點子事怎麼辦?況且也不該憑白無故就耽誤阿哥的學業。周家還指著阿哥光耀門楣呢!”
潤娘瞪視著華叔那張漆黑的、佈滿歲月溝壑的蒼老面龐,是滿心的不快。顯然這夫妻倆當家當久了,倒把自己的身份忘得乾淨了,潤娘雖把他們當家人看待,可是對這老夫妻倆再三的越權,心裡難免不舒服,何況她的體內還殘存著真潤孃的意識,家下人竟敢如此放肆,實在是太不把主母放在眼裡了。
不過潤娘也知道,他們也是一片忠心,並沒有半點惡意,只是觀念與自己不同。昨日才趕走了外患,總不能今日就自己家裡鬧起來吧,因而她強壓下火氣,溫言問道:“華叔,昨日阿哥衝著四叔公叫嚷,你知道麼?”
華叔雖不明白她為何提這事,還是答道:“知道。”
潤娘又問:“華叔你怎麼看?”
“雖然失了些禮數,卻很有些志氣。”
潤娘笑盈盈地看著周慎,輕撫著他的臉蛋,甚是欣慰地道:“是啊,我倒沒想著阿哥竟那樣的膽量-----”說到此,目光移向華叔,漸斂了笑意:“可如今,你們卻想把他這點赤子的志氣給消磨掉,一心巴望著他成為個渾身酸腐,不識稼稈的書呆子!”最後那三個字,擲地有聲,震得華叔驚愕不已,眼睛裡滿是困惑。
“先前我就同嬸子說,官人的身子生生是念書念壞的,他本就體弱,病著自不用說,只略好一些就是看書做文章,費精神不說,人總是不動,身子怎能好得起來?華叔若不信,也不用扯遠的,只看你夫妻倆個,操勞了一輩子,或有些小病小痛,可精神卻是健旺的很!如今阿哥點點年紀,就成日困在那陰冷泛潮的屋子裡,果然弄壞了身子,這家裡可就絕了門戶了,所以我昨日才說把那書房搬回東廂的好,阿哥就是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