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有很多的女人怨恨著狼主吧?”
“能說是怨恨麼?”蒙勒火兒搖頭,“是仇恨,她們眼裡我是野獸,被野獸凌辱的女人不會埋怨,只會仇恨。”
“狼主這樣的英雄,本該是草原上所有女人所共仰的男子,為什麼選擇把自己的樣子變成魔鬼?”山碧空看著蒙勒火兒的紅瞳,那眸子的深處,彷彿有膿腥的血在慢慢流動。
“我也愛過一個女人,她很美,我的女兒勒摩長得很像她,”蒙勒火兒踩了踩腳下的土地,“可她死了很多年了,她的屍體在土地裡已經爛光了。男人不能選擇女人作為歸宿,男人和女人會相互背叛,也會有人先死去,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若是懦夫,就會孤獨地哭泣。”
“那男人的歸宿是什麼呢?”
“戰場,”蒙勒火兒簡簡單單地回答,“戰場永遠不會拋棄你,你殺不了人的時候,你就該死了,沒時間悲傷。”
山碧空低著頭,看著腳下白皚皚的,沉默了很久,笑了笑,“男人有時候真是固執,我有個朋友雷碧城,也會說和狼主一樣冷硬的話,讓人聽了心裡難過。”他頓了頓,“狼主還沒有告訴我,今夜為什麼那麼開懷呢?”
“因為又有一場戰爭要開始了。”
“新的戰爭?”山碧空一愣。
蒙勒火兒遙遙指著南方黑暗裡不可見的地方,那是北都城的方向,“就在那座城裡,會有一場戰爭,青陽部的男人會為了活下去而拔刀對準彼此。我們不用動手,只要旁觀,像是看鬥獸那樣好玩。”
“狼主授予旭達汗的權力是誘餌?”
“是啊,誘餌不過我是真心希望我的好外孫能夠活到最後,把那個誘餌吞下去當食物。”蒙勒火兒笑笑,“如果他夠強大!”
四
上千人圍在金帳前,他們在等待貴族們議事的結果。
青陽部在幾十年後又一次恢復了“五老議政”的制度,前一次還是欽達翰王王在位的時候。
只有及其特殊的時候,當大君不能理事時,才會讓大貴族們一起開會,討論對策。欽達翰王時候的“五老議政”,是因為那時候這個草原之主還年幼,而這一次,是因為要被審判的恰恰是大君本人。
欽達翰王的孫子比莫幹·帕蘇爾,登位僅僅一年多之後,被查出他勾結朔北部的信件,揭出了他殺死叔父、逼死父親、奪取大君之位的罪行。他還向朔北部的惡魔出賣了青陽部的軍情,從而無數青陽男人葬身在城外,包括忠於他的木犁將軍。
整個北都城因此而震怒了,這些日子,幾乎每一個家庭,從貴族到奴隸,都有人死在北都城外的戰場上。大君一而再再而三地堅持要出城和朔北部決戰,一次次損失更加慘重,現在人們終於知道了原因。青陽部上下所有貴族目睹了大君逃離的車駕被截獲,以及那些寫在羊皮紙上的來信之後,都沉默的表示了接受,而大君最大的支持者九王厄魯·帕蘇爾在上一場戰後再也走不出他的帳篷,這張青陽的神弓已經斷了弦,再也射不出致命的箭。
青陽就要亡了,死於自己的主人之手。這將是翰州草原上從未有過的笑柄,令青陽的男人們雖死仍蒙羞。
金帳的簾子被人猛地掀開,青陽部裡僅次於帕蘇爾家的大貴族家主額日敦達賚·合魯丁走了出來,年輕的臉上毫無表情。跟在他身後的,是帕蘇爾家的代表旭達汗·帕蘇爾和斡赤斤、脫克勒兩家的家主,如今這四家共同決定著北都城的未來。
額日敦達賚面對金帳前的小貴族和他們的從人站定,清了清嗓子,“青陽的叛徒比莫幹·帕蘇爾,他叛逆的證據無可否認,是他害死了青陽的好男兒和我的父親,”他的眼角跳動,臉色變的猙獰,“我們已經決定,他當被處以囊刑!”
囊刑,這個古老的名字讓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而後有激憤的人拔出了胸前的小佩刀,“這是他應得的!”
那憤怒的情緒在人群中高速地傳播,更多的小佩刀被拔了出來,在靴子上擦的雪亮,高舉起來虛劈,想要劈砍那個背親叛族的罪人。
刀光映日,旭達汗沉默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旭達汗沉默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英氏夫人端著一碗麵走進帳篷,坐到床邊,摸了摸阿蘇勒的額頭。額頭上細細的一層汗,阿蘇勒依然緊閉著眼睛。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每一次從戰場上歸來,這個年輕人都會長時間地昏睡不醒,絕不是受傷的緣故。她知道那是什麼原因,青銅之血正在逐步侵蝕他的身體,他變的強壯了,可是從未遠離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