夯的聲音低落下去。他誰也不看,舉起酒壺把烈酒澆在火盆裡,火焰霍地竄高,一閃而滅,巴夯狠狠地把空酒壺在地下摔得粉碎。
“處置大君,”巴赫低聲說“看他們有多大的膽子了。”
匝兒花猶豫了一會兒,小心地看看父親的臉色,“若是幾個大貴族意見一樣真能廢掉大君?”
“就看他們有多大的膽子了,”巴赫說,“可要造反的人,膽子都不會小。”
“若是大君被廢了,我們家”匝兒花不敢說下去了,誰都知道巴赫巴夯這對兄弟在比莫幹即位之前就是鐵了心的長子一黨,比莫幹一倒,莫速爾這個家族在北都城裡就失去了依靠。
“等訊息吧,看看外面那些人,我們沒辦法的。”巴赫低低地嘆息。
外面那些盔甲森嚴的武士並不是巴赫巴夯訓出來的鐵騎兵,那些是三大貴族家裡的武士,派來是為了封鎖這裡。大君走前把九尾大纛和佩劍留給了莫速爾家這對兄弟,此事他們被看做叛徒的走狗,已經沒有權力踏出這個寨子了。
“不要告訴阿蘇勒大那顏知道,”巴赫囑咐兒子,“那個年輕人已經盡了全力,別把他再捲進來了。”
他默默地站在帳篷簾子後,聽著外面風吹大旗呼啦啦的聲音。那是九尾大纛,象徵著無上權力和尊榮的青陽豹子旗,曾經足以號令整個草原,巴赫可以想見旗杆上的九條白色豹尾在朔風裡狂亂的飛舞此刻他就插在莫速爾家的帳篷外,可甚至不足以擋住外面那些武士衝進來殺死寨子裡的人。
一些舊事湧上巴赫的心頭。許多年前他選擇了比莫乾的長子窩棚,不僅僅為了扞衛青陽部帕蘇爾家的純血,也為了鐵氏莫速爾家在這北都城裡的未來。他不像憨直的弟弟,他的心裡始終存著家長的私心,要借比莫幹這位未來的大君振新莫速爾家。十幾年來和三子窩棚明爭暗鬥,十幾年來艱難險阻帶傷無數,終於看到比莫乾坐上大君的寶座,本以為終於可以揚眉吐氣。可朔北狼來了,木犁死了,北都城就要亡了,如今連大君都成了風裡一棵飄搖的孤草。
莫速爾家也會在這場浩劫裡滅亡吧?他想,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被刀柄磨出了繭子堅硬如鐵,可還是弱了,保不住莫速爾家,更保不住北都城,鐵晉·巴赫·莫速爾,在傾城之時也不過是個普通的持刀男人而已。
何苦花那麼多心思呢?他鐵一樣冷硬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也許還不如像那個憨直的弟弟一樣任意橫行。
他猛地轉身,走到火盆邊坐下,拾起一隻酒壺仰頭痛飲。巴夯倒被哥哥的一反常態驚到了,呆呆地看著,知道巴赫把空了的酒壺扔在地上,抹去滿嘴的酒水。
“是該把他們的頭一個個擰下來!”巴赫低聲說,“可太晚了”
此時此刻,月光照在北都城南門的城頭上,兩個人裹著黑色的貂氅站在寒風裡,其中一個人的嘴角閃著微弱的紅光。
“時間差不多了。”斡赤斤家主人從嘴邊摘下煙鍋,對城下揮了揮手。
斡赤斤家的武士們摸著黑跑到城門邊,拉開鐵製門閂,十幾個人合力推開了城門。他們儘量輕手輕腳,但是略微生鏽的鐵樞還是發出了另人牙酸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分外清晰。
“混賬!”斡赤斤家主人低喝。
所幸沒有人聽見,斡赤斤家的武士們已經接管了這個城門,周圍兩裡之內,非斡赤斤和脫克勒家的親信武士不得踏入。
脫克勒家主人一揮手,五百名精通弓箭的武士在城門兩側列出鶴翼,張弓搭箭,引弦待發。
城外靜悄悄地,白皚皚的雪地裡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跡。
兩輛漆黑的篷車穿過鶴翼中間的夾道出城,每輛篷車都有二十名精銳的騎馬武士護送,刀弓甲冑整齊,駕車的人也在身邊插著一丈七尺的長梭。
馬車一出城,城門立刻閉合,武士們鬆開了弓弦,不約而同地擦了擦額角的汗。主子命令他們開城他們不得不聽從,但是誰都害怕,如果朔北的白狼埋伏在城外,這開門的片刻,沒準兒狼騎兵就衝了進來。他們中有人曾親眼看見狼騎兵披著羊皮,忍著酷寒,在臺納勒河邊的雪下長時間埋伏,那簡直不是常人能想象的。但是狼騎兵能做到並不奇怪,青陽人心裡隱隱都這麼覺得,因為那些狼騎兵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斡赤斤家主人眯起眼睛,看著那支小小的車隊漸行漸遠,再往前就是朔北人插下的紅旗了。血一樣鮮紅的旗在夜裡看來是一團漆黑,隨風舞動,像個被釘死在旗杆上的死魂。
“還剩兩百步。”脫克勒家主人死死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