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乾瘦膚色蠟黃的中年婦女。她的黑髮裡已經夾雜了很多銀絲,額頭眼角皺紋都很深,顯示著這些年她過的也很辛苦。她就是陳清的後媽,不過陳清一直叫她阿姨。
這麼多年過去,陳清早就不是小孩,深切體會到生活的辛苦之後。他對父親當初的選擇也感到理解,畢竟死者已經不可能追回,關注的重點應該更多放在活著的人身上。而且,父親再娶,也有很大一部分是為了自己吧更何況父親去世之後,盧秀雲也沒虧待自己,這些年她一個人支撐的也不容易。陳清徹底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又蹬車來的?”看見陳清鼻尖透紅,盧秀雲連忙讓開讓他推著車進院子,邊關門邊說道:“天氣這麼冷,你就別自己騎車來了。坐個電動三輪也就幾塊錢就到了,就是不來少一次你爸也不會怪你”
“我不冷的,阿姨。”陳清從後座的箱子裡拿出雞和魚,又引起盧秀雲一頓嘮叨:“你看看你怎麼又買東西了,我上次都說過我在家不愁吃穿我還能虧待自己麼快拿回去!”
陳清被這樣說也只是笑笑,又把後座的箱子用帶鉤的皮筋固定好。盧秀雲也知道說了沒用,這孩子下次還會帶東西過來,但她還是要說。有比較才有優劣之分,這麼多年過去,盧秀雲看過很多兄弟因為家財反目甚至告上法庭的事,所以對陳清她一直懷有一份愧疚。
陳父去世,她更應該一視同仁才對。家財是不多,但陳清毫無疑問是至少要分一半的。陳父留下的房子雖然破舊,但賣得好也能賣個50萬左右,一般人哪能不動心。陳清卻主動後退了,那是他還是一個正在拔高的半大孩子。
外人都說自己沒虧待陳清,但盧秀雲自己知道,她還是虧待這個孩子了,而且虧欠的不是一點半點,光曉宇的學費和生活費陳清就出了4、5萬。這筆錢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上——陳清是沒說要還,但她怎麼好意思在佔了這麼大便宜之後還這麼虧待這孩子!誰家的孩子不是父母心頭肉,曉宇還有自己疼,陳清卻連一個把他放在心尖的人都沒有!
也許,自己該做些什麼
“唉,曉宇不在,等他畢業我一定要他去他爸墳前補上這麼多年的空缺”盧秀雲碎碎念著,把手上的雞和魚到廚房放好。
“學習重要。”陳清低聲說,進客廳拿出盧秀雲已經準備好的紙錢香燭和酒。等盧秀雲從廚房出來鎖了大門,兩人就一起朝田間小路走去。今天,是陳父的忌日。
陳父的墳頭在陳家田裡不遠處。崔市只是一個縣級市,對遺體火化這件事查的不嚴,而且中國人一直奉行人死為大,要保持完整入土為安。所以很多人寧願被罰錢或者趁著半夜偷偷把親人遺體埋了也不願意火化——當然,這只是少數。
世界再資訊化,也不會在田間地頭都安裝上監視器。一個村一個鎮的人有親人去了,只要沒有心裡想報復的舉報,上面的相關部門基本都是不管的——管了沒獎金,反而容易引起當地人群起攻之。雖然他們是在依照法規辦事,但中國素來也有“發不外乎人情”一說,這種事不好管啊!
走過4、5條黃土小道,七拐八拐,陳清提著竹籃終於走到了父親的墳頭。去年除過草的墳頭已經再次爬滿了各種野草,當年陳父下葬時栽下的松樹已經長到和陳清一樣高。
今天風大,陳清蹲下用打火機點蠟燭,每次火焰一露頭就被冷風吹熄,試了幾次都不行。陳清只好把蠟燭固定在有些冰凍的土壤裡,一手擋風,終於點燃了燭芯。手繼續捂了一會等火焰壯大,被風吹左右晃動但沒有熄滅。
陳清開始灑酒,然後燒紙錢,邊燒邊說話。他向來沉默寡言慣了,從沒開頭說過那麼多話。現在說起來也是斷斷續續,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他沒有停,一直說著。紙錢燒完了,他就開始拔墳頭的荒草,邊拔邊說。盧秀雲揉揉被風吹的乾澀又變得溼潤的眼,也開始拔草。兩個人一起做,不大的墳頭很快就恢復了泥土的顏色。陳清開始從地上捧土灑到墳頭上,他沒用鏟子,就用手,雖然很慢,但他也不急,就一捧捧地添土。一直添了一個小時,被風吹雨打有些變小的墳頭才恢復最初的規模。
“阿姨,你陪我爸說說話。我去看看我媽。”陳清打聲招呼,就提著剩餘的一半紙燭走了。他母親的墳頭在不遠處,陳父沒有和她葬在一起。
等陳清提著空掉的竹籃回來,他的雙眼也紅了。他開口說話,聲音有些沙啞:“我們回去吧。”
“嗯。”盧秀雲點頭。兩人再次踏上鄉間小道,歸途卻比來時心情更沉重。盧秀雲開啟門鎖,接住陳清遞過來的竹籃,雖然明知答案還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