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間雖然也有來自田間,深知人民疾苦的有識之士,不是不想為民請命,有所興革,無奈受了帝王專制重重拘束禁忌,顧慮太多,動相掣時,雖有才智,無從發揮,結果每一舉動,樣樣牽制,多一事反不如少一事,在眾濁獨清、眾醉獨醒之下,志願未達,反有身敗名裂之憂。一個不巧,愛民之舉反而成了害民。就算稍微辦出一點成績,也只暫時博得人民歌頌,一經去官,還是原樣不改,至多民間流傳,對他個人留下一點好感,並無真正實效。而那苦讀死書多少年不得成名的儒生,躬腰駝背,搖頭晃腦,斯文掃地,酸氣沖天,為了終年老想做官發財,苦讀一生,真的體力智慧無從發揮,逐漸衰退,鬧得流毒子孫,和他一樣文弱無用,直到家業蕩然,窮苦不能自立,迫不得已轉為工農,本質已虧,再受貪官汙吏、土豪惡霸的壓榨欺凌,和無衣無食窮苦歲月的熬煎,心思能力自更一天一天衰落下去,本來那些窮苦的百姓又是樂歲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不問他有多少能力,多出力氣,人家都奪了去,自家極少有份。能夠分潤,也是節衣縮食,辛辛苦苦,硬省下來,反正多出勞力,自己得不到,或是所得極少,誰還有什心思?人都差不多,有超人體力的終是極少數。這樣下去,日子自然越過越窮。人民終歲胼手砥足,不得溫飽,朝廷用的又是愚民政策,壓榨之外,想出許多神話怪話,引人迷信,使其聽天安命,甘受苦難,不敢反抗。一個人終身沒有指望,一年到頭受罪受苦。這樣長期磨折,憂患與有生俱來,怎禁得住!心力自然一天不如一天,永無發揮本能之日,連體格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人生已難得活到中壽,而又窮苦衰弱,有退無進,人民永無出頭之日。別的不說,單拿這些同行壯上來與中土的人作比,強弱相差已是這樣懸殊。別的外邦異族,體力健強不算,人家民智發達,日常還在改進。自來弱肉強食,這是多麼危險可慮的事!偏是無人留意,想起實在心寒。
同時想到老父符南洲被困賊巢,對頭大盜盤庚便與外人勾結。漢人官府把這邊疆要地視同化外,日常只知勾結各地土官寨酋,魚肉良民,連點影於也不知道,便知道也是裝聾作啞,互相推諉,再不,便是見勢不佳,帶了貪囊,運動省裡大官,另調肥缺,或是告老回鄉,去做富紳地主。一面享受他的民脂民膏,一面還要盤剝貧苦良民,這邊疆千萬人民的生命財產,哪裡在他心上!直到漢好勾引外寇,一旦發生變亂,大好江山淪於敵手,公私同盡,悔已無及了。就算暫時能夠苟安,早晚終有那一天非受外入侵吞不可!我國家廣土眾民之大可有為姑且不論,單這邊疆地帶的許多山民,雖然舉動粗野,本心也都忠厚朴實,勤儉耐勞。如能循循善誘,因勢利導,加以教化,使其明白事理,去掉種族偏見,非但每年要少許多互相爭殺劫奪的危害,還可添出許許多多的人力地利,豈非極好之事?
三人談到後來更加興奮,互相激勵,準備救出符南洲,掃平漢好巨賊之後,聯合葡萄墟眾英俠,把西南邊疆一帶和各山人種族團成一片,各以恆心毅力加以教化,使其泯除私見,團結一體,將那好些迷信荒謬的風俗惡習,逐漸用事實來加以改革,使人盡其能,貨出於地,就憑深林高山之險,佃漁畜牧、山林川澤之利,以養以教,文武兼修,暫時先代國家建成一道人的邊防。等到經過多年生聚教訓之後,人民越發富強,勢力越大,再往中土推廣。真個機會到來,索性舉起義旗,率領億萬窮苦人民,將這幾千年來帝工專制的大害一舉除去,非但大快人心,從此廣土眾民永遠安樂康強,千秋偉業也莫過於此了。
正談得高興頭上,四顧下面壯十業已散盡,只剩八九個年老一點的,被頭目留下兩個,分立東西山頭守望,餘均臥在樹蔭之下,多半睡去,只頭目一人守在旁邊。雙珠方要令其先睡,自己三人在此賞月登臨,稍微消食,也要安臥。好在山洞清潔,枕蓆已經鋪好,地方安靜,無須守候。忽聽雙玉、路清同聲回問:“那是什麼所在?為何高起一片?莫非下面也有山嗎?”
頭目笑答:“來路數十里內都是大小山林陂陀,雖然無一平地,但是這些大樹都在千年上下,樹枝繁密,互相糾結,下面雖有高低,上面樹梢,遠望過去卻差不甚多,好像波濤起伏,並不顯目,就有幾株低的,也被別的大樹遮住,看不出來,你說那東南角上,乃是一座大山,因其生得像個大石饅頭,又像漢家人的墳墓,圓圓地凸出地上,山石又是黑色,與別處不同。森林中的小山,本來都沒名字,我們都叫他饅頭山,又叫鐵墳頭。本來比這座飛泉崖還要高大,但那地方奇怪,環山一大圓圈,地勢最低,也最整齊,寬窄差不多,上下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