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兒,我知這裡你們漢家人住不慣,早晚終想回去。但你放心,你既是我女兒,必當親的看待。只等過了祭月盛典,去留都可隨你的便。除卻是你本人願意。無論何事,決不許人欺侮強迫,做你不高興的事。如有冒犯,你便是我。你只自信有理,是他欺你,不是你的過錯,你也不曾先傷害他們,我們雖是野人,樣樣都要公平合理,只管拿我這根皮鞭打他便了。這裡雖然也有酋長,經我多年和眾人商量改變,誰也不許做那倚強凌弱、無理欺人之事。因我年紀最老,人最公平,從來沒有做過不合人心之事,又曾為眾人立過好些功勞,全族中人都和我親如父子。現在雖將酋長讓人,為了以前出過兩件事,我又年老,不肯再做,經眾公認,由新立酋長統率他們,我再照著眾人的意思,隨時監督管教。好了是受全族尊敬,永遠做將下去,他如不好,只要有人和我一說,我便或明或暗和他理論,加以責罰,就用此鞭打他。
“本來此鞭關係頗重,不能借與外人、單是我的乾女兒還不能夠借去,一則你在這裡沒有多少天的耽擱,不願為你在此生出事來,使我全族為一二人丟臉,違背昔年無故不欺負漢家人的誓約,我又看出有人想要欺你。你如願意,自然不管,但我看出你決不願意,一個外族來的孤身女子,無故受到欺凌。我們臉上大無光彩,你也難免為難。為此將鞭暫時借你,作為防身之用,以免連日事忙,我一個照看不到,受人欺負。你有此鞭在手,誰均不敢和你為難,但你事前也要想好,不可輕用。尤其你那隨身兵器毒弩,我已看過,均極厲害,你的本領又高,常人未必打你得過。這裡最忌兇殺,多麼可惡,也只能用鞭打他,千萬不可傷害一人,否則便是我全族之敵,你有多大本領也逃不出去,我也無法保全你了。我藉此鞭用意,一半固然愛你膽勇聰明,人好美貌,又有良心,一多半還是恐你迫於無奈,出手傷人,犯了眾怒,使我好心變成惡意,左右兩難之故。千萬你要明白,有了此鞭,更要小心和氣,把理佔住才好呢。”
雙珠經這長期談說,野人語音又較單純,初聽頗亂,時候一久便通大意,人又聰明細心,本就會意,再見老人一雙精光閃閃的老眼,不時斜視黃山都和那蕩婦,面有怒容,語聲也極高亢,方才趕來圍觀的男女山民已早歡呼走去,笙鼓歌舞之聲始終未停,泉瀑轟轟又極震耳,老人話聲雖為所掩,但是酋長和那蕩婦卻坐在相隔不遠的另一樹樁之上,料已聽去,等山蘭代老人把話翻完,由不得喜出望外,心更感慰,連聲稱謝。先裝有病,床時業已吃了大半飽,只在老人笑勸之下,跟著吃了一點。因聽山蘭暗中示意,低聲耳語,得知黃山都聽了老人之言,又見雙珠把鞭接過圍在腰間,滿面俱是愧憤之容,只是不敢發作,後經蕩婦不住獻媚勸酒,方始稍好,目光不時仍注在自己身上。料知山蘭睡前所說業已應驗。對方不懷好意,又是一個酋長,自己處境本極可慮,且喜老人阿龐具有極大威權,最受全族愛戴,居然偏向自己,對於漢人懷有好感,也許可以無事。再想孤身作客,來在這類野蠻部落之中,稍一疏忽便蹈危機,對方多不好也是為首主人。反正停留沒有幾天便要起身,此去未必還會再來,雖蒙老人藉此皮鞭,多了一層保護,到底強賓不壓主,能夠隨時留意,設法規避,不與此人交結,安然離去,不生事故方為上策。心中盤算,仗著山蘭是個極好的耳目,難得彼此投機,一見如故,索性假裝不知,又坐在老人之側,只和老人、山蘭、隨坐在旁自去自來的男女幼童說笑親密,始終不曾側臉看那酋長、蕩婦。
這班小野人都喜雙珠,內中幾個日裡得過好處的業已傳遍,雖因老人勸止,說:
“雙珠東西業已送完,下餘都是隨身應用之物,對方不給,不許再要。”但對雙珠都有先人之見,認她是個好人佳客,再聽說是老人義女,成了一家,越發高興,用土語喊她姑姑、娘娘之類,呼朋引伴,相繼趕來觀看。雙珠人又和氣,喜愛幼童天真,引得這些小野人歡喜非常。後聽老人笑說:“雙珠有病,你們人多太吵,等她病好再和你們同玩,不要使她勞神。”方始走開。
先在花林塘相遇,有一個年約八、九歲,名叫鴉鴉的少女,生得最逗人喜歡,雙珠也最愛她膽勇聰明,一到便迎將上來,跟在身邊,始終不肯離去。當地野人風俗與別處不同,寨舞剛開始時,除老人阿龐年紀太老,孤身一人已有多年,不曾加入,只主持一些禮節儀式,發號施令而外,餘者不問男女老少,全都一起歡呼舞蹈,另外分出一些人來奏樂。等到跳過一陣,便由那些未成家少年男女,各尋意中人引逗舞蹈,情歌相答,一面飲食歌唱,一面調情,最後離開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