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見愁叔叔真心當我是大嫂,我真心當他是弟弟,所以就會知道。”
老於抓頭扯耳,滿臉茫然之色,道:
“如果他沒說,別人又沒告訴你,你怎會知道?我不懂”
樸實真摯的感情含有智慧,是直接透澈的瞭解。老於當然不懂,冷見愁卻若有所悟。
方氏又道:
“冷見愁叔叔回家啦,他還未吃飯,我得張羅一下。”
老於訝道:
“你怎知道。”
方氏道:
“你們男人家不會懂的。我一想起兒子,若是心時歡喜,兒子就快到家了,冷見愁叔叔也是一樣。他喜歡在家吃飯,所以他一定是空著肚子回來。”
老於只能夠傻笑一下,女人的道理往往如此但卻很靈驗。因為冷見愁已踏入屋子,左手提著一大罐黃酒,右手兩隻大肥雞和豬肉牛肉等一大堆東西。
老於笑得嘴巴快裂開,見到冷見愁他是由衷的歡喜,快樂得從心底直湧出來,其他的人如王老大李強陳大頭等。一回來見到冷見愁亦莫不如此。
簡陋木屋中揚溢友情歡樂,也溢位酒肉香氣。
歡聚了三天之後,冷見愁終於走了,他留給兩百多戶貧苦人家的是一間藥材鋪和肉店。五千兩銀子至少可以接濟很久。方氏用她自己的方式打可靠的人經營,冷見愁一點也不擔心。
但他卻不禁想到自己還有沒有再來此地的一天?還能不能和這群貧苦好朋友飲酒歡聚,還見得到慈母似的大嫂方氏麼?
圓型石桌上,擺著四碟小菜,共計毛豆、小排骨、螺獅、泡菜四種。一碗涼而,用姜蔥蠔油攔的,蠔油和蝦子面都來自嶺南,好得不能再好。一小壺——半斤裝——
的陳年紹興花雕。黃褐色的液體散發出濃郁的酒香。
兩個人——一男一女——走到桌邊,男的斯文清香,年紀不會超過三十歲。女的年輕一點,白皙豐腴,尤其是黑綢衣裳更襯托出她肌膚的白嫩光滑。她長得很媚,那對眼睛永遠含著銷魂笑意。
清秀的男子心滿意足地飲酒吃而,如此紉膩風光的柔情蜜意,已經享受了三年之久。
他不過是一個落第又落魄的文人,“程文士”這個名字不見經傳,但在那成熟美麗的女人苟燕燕心中,卻是無價之寶——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程文元不但“有情”,而且是她生平唯一的“知已”。
苟燕燕這個名字卻不簡單,三年以前,大江南北幾乎很少人不知道這個名字,因為她代表戲曲最高成就。
她啟朱唇高歌一曲,真能繞樑三口,是所有男人的夢中情人。
偏僻的鄉下,荊欽布裙,泥坦陋屋。現在的葡燕燕光芒盡斂,如同鄉村的婦人竟無區別。為甚麼輝煌的燈光,震天的喝采和掌聲,公爵王侯王孫公子的盛宴,珊瑚百尺,明珠千斛?為甚麼清寂平淡的生活卻可以取代這一切?
苟燕燕美眸中閃動愛情光茫,而她眼中只有一個人——程士元。
原來如此,“愛情”,真摯的愛情可以使泥土變成鑽石黃金。消淡的水也可以變成最馥郁的美酒。
而只吃了一半,青花碗忽然“啪”一聲碎裂。笱燕燕吃驚地用布抹拭。程士元拿起酒壺,道:
“小娘子,不要緊。古人說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啪”一聲酒杯也忽然碎裂,所以程士元樂天安命的哲學也講不下去。
荀燕燕美麗的雙眸中湧出淚珠,神色變得很悽慘。
程士元柔聲道:
“現在已經到了該講明的時候,對不對?”
荀燕燕道:
“你知道了多少?”
程士元道:
“不多,因為我不願意追究。”
荀燕燕道:
“相信你也明白,是另外一個男人。回想起來我有點對不起他。”
程士元道:
“既然如此,不必說了。咱們認命就是。”
荀燕燕道:
“不,有一點我一定要說明,他顯然全心全意愛我,我亦很欽仰尊敬他。然而我對他卻不是愛,比起你完全不一樣,你可明白?”
程士元凜然道:
“我明白,我們都沒有遺憾。讓他來吧!”
屋頂上右角突然暴響一聲,瓦木紛飛中出現一個洞。接著一條人影飄落地上,陽光恰好從洞口斜射入屋,照得此人全身特別明亮。
他是個三十歲不到的男人,臉龐削瘦,眼睛顯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