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正和姑母說話呢,就在翎坤殿後苑的錦霞閣。”
“老大來了嗎?”景生的聲音裡有著明顯的驚喜,好像是陰霾中透出的一線金陽,明霄困惑地微蹙眉頭,——景生剛才還興致勃勃的,怎麼此時倒像是心懷煩惱?
景生加快了步伐,也不再抱怨炎熱,甚至不再關注身後的明霄,只略顯急促地快步向前走去,小元與他並肩而行,談論著來到東安的經過,明霄落後幾步,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那兩個俊秀的身影。
錦霞閣位於太后寢宮翎坤殿後苑,是仿照原來衛無暇在大蜀錦宮中的居處而造,連名字都一模一樣,他們還沒走到閣門前,端午就領著宮侍們迎了出來,“世子說出去轉轉,沒想到就將兩位陛下轉回來了。”
每年萬壽節時皇上都要親來拜謁太后,感謝孃親的誕育之苦,哺育之恩。這是景生魂歸華璃後的第三個生辰,在此之前的十六年中,每次景生生辰時都是和舅父衛無殤一起度過的。
錦霞閣規制宏大,建築瑰麗,景生幾人在端午的引領下來到閣中正廳,就見衛無暇已在廳中正位上就坐,她的側首大椅上坐著衛無殤,衛無暇生育了景生,衛無殤撫養了景生,都算是景生的撫育之人,這還是他們兄妹倆第一次同時接受景生的拜謁。
衛無暇和衛無殤看到景生一行,臉上立刻浮起笑容,“怎麼穿著大朝服就過來了,這大熱天的。”衛無暇關注地望著景生,再看看他身側身後的兩個少年,“璟兒,你和明霄先去換了便服吧,咱們自家人見面沒那麼多的規矩。”
景生並未依言而行,他徑自走到殿中央的錦墊前跪下,鄭重地給孃親和撫養自己長大的舅父跪拜賀祝,神情虔誠。
禮畢,景生站起身,衛無暇和衛無殤也同時起身,眼中都隱有淚光,經過了十九年漂泊動盪的時光,他們兄妹兩家終於團聚了,但為何仍然隱隱感覺悽酸。
“你們倆換了衣服就到霞廳來,時辰不早了,應該用膳了。”衛無暇體貼地說著,目送景生和明霄走出正廳。
“景生”
“阿鸞”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卻又立刻停住,好像都不知從何說起,就在這時,愁眉苦臉已經捧上羽紗便袍走近前服侍,景生看著明霄,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明霄以為他因小元突然造訪而感覺彆扭,也就沒往心裡去。
兩人匆匆換好便服,來到錦霞閣二樓的霞廳,以前華璃每次生辰時衛太后都在此與兒子溫馨小宴,今天多了明霄和無殤父子倆人反而顯得有點拘謹沉悶。衛無暇的視線小心地左右逡巡,似乎心有所感,她暗中喟嘆,——鸞生對璟兒的心思昭然若揭,但璟兒卻對他只有兄弟之情,並無情人之愛,他們倆好像兩道並行的車轍,永遠無法交匯。
飯畢飲茶之時,衛無暇談起這次親赴錦州督辦抗旱之事,神色略顯焦灼,“如今大蜀的情況確實比較混亂,蜀民不服南楚官吏的管制,而原來衛恆執政時的官制系統又不堪一用。現在由朝廷直接調派官員也不甚合適,雖然已盡力啟用蜀人,但短期內要網羅這麼多能員幹吏仍然十分困難。”
無殤聽到妹妹提及衛恆,胸中一下子激起劇痛,五臟六腑都像被繩子捆住了,他垂下眼眸,並未置言,小元靜靜地靠在椅中,漠然以對。
明霄見衛無暇面現疲累,便放下茶盞沉吟著開口說道:“衛恆執政初期確實政體混亂,中期隨著他年齡漸長他曾試圖力挽狂瀾,但因急於改制,衛恆與川蜀豪族發生了劇烈衝突,他當時抄家封戶殺了不少人,不但被人詬病兇殘,更與古老的大蜀夏人氏族豪門徹底決裂,以致朝中無人可用,庶族文人能士雖然想做官參政,但又嫌棄衛恆名位不正,更恐其暴虐不仁,遂不願為他出山。衛恆後期只能拼拼湊湊,拉雜成軍,朝中便充斥了不少阿諛奉承,舞弊營私的小人,到了此時,他已無力挽回頹勢了。”
明霄侃侃而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敘述中,前些日子在夏陽時,他曾與衡錦反覆談論過衛恆執政時大蜀的狀況,再加上立春為他蒐集的情報,明霄已大概分析掌握了當年大蜀朝政的基本脈絡,心情變得極其複雜壓抑,甚至還摻雜了一絲唏噓感嘆,衛恆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變得模糊不清。
偌大的霞廳內一片死寂,空氣也彷彿被抽取一盡,除了明霄,廳中其他幾人都已變為木塑泥雕,瞠目結舌地望著明霄,彷彿他是天外飛仙,正在說著什麼不可思議的異國方言。
明霄說完一抬眸,才發現眾人不敢置信的異樣神情,此時他才驚覺自己說得太多了,他雖然完全不清楚衛無殤與衛恆的感情糾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