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四周時,哪怕目光從衛靖臨身上掠過,也不見一絲漣漪,看到自己時,那樣的支離破碎,那樣的血肉模糊,她那雙冷眸,也無半點變化。
這樣,也好。這一刻,浮在她心上的,竟是如此奇異的一句話。沒有悲痛,沒有傷感,沒有背叛的怒火中燒
這樣,也好。
一切,終於就要結束了。這樣,也好。
所有她牽掛的,她在意的人,都已有了很好的安排,未來已無需太過擔憂。這樣,也好。
這一路,已走得這麼這麼累,現在終於可以休息了嗎?這樣,也好。
她伸手,把身上一些飄蕩的衣服破布撕了下來,用那已露出多處白骨的右手和傷處略少的左手,慢慢把小腹處那一個大洞緊緊裹起來。
這一刻,她竟奇蹟般地想笑一笑,扯動嘴角時才驚覺,原來,她可能連嘴唇都沒有了,或者說,除了一雙眼睛,她的臉可能就再不剩什麼了。
然而,她依然只是在心間,淡淡一笑。其實很久以前,她就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是要死於非命的,只是沒有想到,臨死的時候,會如此狼狽罷了。
她慢慢地把自己身上幾處極大的,絕對會影響她戰鬥時動作的傷口牢牢包裹,這才用冷漠的目光看向四周,語氣淡然地道:“不管如何,我總算是手刃仇人之子。”
直到她開口發問,眾人才倏然驚醒,人人只覺全身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就在剛才,他們所有人的神魂心智,都似被懾住了一般,明明佔盡優勢,卻人人如被魘住,只知怔怔地望著驚鴻的一舉一動,全然不記得應該乘機圍攻,不給她一絲一毫喘息之機。
十大高手中,有一人大聲道:“先帝陛下聖明天聰,又豈是你這等鬼魅伎倆所能傷,速速跪地乞降,還有活命之機,否則”
驚鴻忽的一聲朗笑,打斷了他的話頭:“你少在這裡自作主張說這些套話了,衛景辰他已經死了,呵呵~不過”
這一次,她的話也被打斷。令她語聲一頓的,是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
“是誰,到底是誰讓我做下如此之事!”那樣一種絕望,那樣一種瘋狂,那麼刺耳,那麼慘烈的大叫,讓所有人的目光都很自然地望向一個人——衛靖臨。
衛靖臨慘厲地大叫起來,他掙扎著想站起,然而,驚鴻的那一擲用力太重了,重的他到現在四肢都痠痛發麻,根本不受控制。他幾次要站起來,幾次跌倒,只能在地上擠命地向前爬去。
烏成義低低吩咐一聲,便有幾個士兵過來扶他,道:“陛下。”
然而衛靖臨根本不加理會,他瘋狂地掙扎,不讓任何人靠近他,他只是反反覆覆地叫喊道:“為什麼姐姐姐姐為什麼我又對你做下如此更名殘忍的事情”他叫著,嚷著,靠近他的人都被他推開。他拼命在地上向前爬,轉眼間,十指已是血跡斑斑,他的眼睛望向前方,卻分明已沒有焦距。
他一聲聲大喊道:“姐姐”可是他的眼睛,迷亂的四下望著,又彷彿根本看不到,他摯愛的姐姐,已然不成人形地站在前方。
驚鴻猛然一顫,至此,方覺奇痛入骨。原來,一直一直,她其實是不覺得痛的。當心間明瞭這個陷阱的那一刻,不是痛,而是一種麻木;當她拋開暗算他的小弟的那一刻,不是痛,而是漠然。
她甚至也並不恨衛靖臨,她只是麻木的沒有感覺罷了。她無恨,無怒,不怨天,不尤人,她的心境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在最後一刻,揮手扔出了衛靖臨,在最後一刻,她淡淡一笑,揚劍,激起無數劍氣護身,然後,驚天炸響。
那一刻,她用她的劍,用她的血肉之軀,去對抗天與地,對抗整個世界,對抗這隻屬於神明的可怕力量。而且,如果不是她在這之前為了救中毒的衛靖臨,耗力太過,之後又連場血戰,元氣大傷,致使她此刻的功力,只及得她原來的六成的話,她甚至有機會,在如此驚世神雷中得以全身而退。
而現在,即使她敗了,卻仍不能算完全輸。此刻,驚鴻傷痕累累,她支離破碎,她血肉模糊,她甚至被炸得可以用開膛破腑,穿腸肚爛來形容。然而,她依然是不痛的。肉身幾不成人形,她依然不覺痛。
只是心中麻木得不帶一絲感覺,她甚至會有些嘆息,有些無奈地想,這樣都不死,我果然是個怪物。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完全不是人,完全沒有人應有的感情時,衛靖臨慘叫了起來,然後,她才感覺到了痛。每一寸肌膚,每一段筋脈,每一滴血液,每一點意識,全都在呻吟,在哀號著呼痛。
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