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那一對黑白分明的長眼轉掃過來,就像一排冷鋒一樣,並沒有應答。
葉紅以手指遮在唇上,垂著目,始終沒跟路嬌迷的眼神對視過。
“我想請教你一件事”
“不必請教。”路嬌迷狠狠他說:“不錯,我是跟他睡過了。怎麼樣?我跟這姓夏的也
睡過了,又怎麼樣?我高興跟誰睡就跟誰睡”
忽然她抽泣起來,像一個抵受不住冷天氣的乞丐婆子,把臉埋到手心裡,“男人都
不是人!他們要的是你的身子,貪得無厭,我又能怎樣?”她語音哀切得像喪了雙親,
“他們要跟你睡,又不許你跟別人睡一個女人活在世上是不住的受不同的男人騙,
等騙夠了你已經沒有人要睡了。”
葉紅注意到外面又下雪了。可是陽光依然沒有消褪。窗外有一棵高大的喬木,沒有一片
葉子,像一個傲做岸的老大哥,在雪意裡映襯出特別深寒的黑。
葉紅幾乎就要跟那株樹木招呼一聲,忽然,一絲比水紋還淡的笑意自他臉上凍結。
剛才有人到過那樹上。
而且就匿伏在樹上,盯著他。
現在人已不見。
一一他還沒走?
——他在哪裡?
——他是誰?
葉紅知道,那些枯枝很快地就會變成冰條,黑色的枝幹很快地就會穿上炫耀的白袍。
這棵曾有人仁立過的樹。
葉紅望向窗外的時候,只有一人覺察。
他就是朱星五。
他發現這文弱秀氣、一副紈挎子弟模樣的葉紅,望向窗外的眼神,竟像極了一個人。
龔俠懷。
龔俠懷有時突然回望,也足叫人吃上一驚,也是這般神情。
像一頭老虎被困在籠裡的神態。
——老虎籠外是什麼?
獵人?還是可以縱身搏殺的叢林?
朱星五不知道。他只是因葉紅的這一個神情跟他共事多年的龔老大酷似,因而微吃一
驚,想起龔俠懷不知現在在牢裡是不是也看著鐵窗?到底那兒有沒有窗子?窗外是什麼風
景?有沒有風景?
他是在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想起和想到這些。
單簡忽然道:“你說完了沒?”
路嬌迷用一對豔冶的眼啄著這個俊朗的年輕人:“你是誰?”
“我只是個喜歡畫畫和練武的人。”單簡說:“除此之外,我就是葉公子的弟子。”
路嬌迷有點不能接受單簡的說話方式。
單簡單刀直入地問:“龔大俠是用迷藥來迷姦你的?”
路嬌迷一怔,嘴角一撇:“沒有。”
單簡說:“他點了你的穴道?”
路嬌迷“嘿”地一笑,搖頭。
單簡問:“他用暴力?”
路嬌迷怒道:“放屁!我姓路的可是好欺負的女子?!”
“我知道你不好欺負,所以我才問,”單簡說:“他騙你,會跟你成婚?”
“他?”路嬌迷帶著淚的大眼,笑了:“我會嫁給那個心中沒有女人的人!”
“好,”單簡說:“他沒制住你,沒要脅你、沒強暴你,你跟他睡過覺,有什麼好哭
的?”
路嬌迷一愕,隨即冷笑道:“但我本是他的妹子。就為這一點,他一輩子罪孽,洗也洗
不清。”
單簡像嘴裡咬住了一個拳頭。
“誰知道這個覺是怎麼睡的,反而龔大當家已在牢中,死無對質。不管他有沒有睡過、
有沒有害過你們,反正他有你們這一群這麼要好的朋友,死了也是活該的。”簡單忽然接
道:“噯,對了,你跟夏四當家的,不也是結拜兄弟嗎,你們不也是睡過了嗎?”
簡單笑著又說:“哦?我說錯了?還是記錯了?要是說錯還是記錯,千萬勿要見怪。”
路嬌迷眯著眼道:“你又是誰?”
“我只是個棄歡讀史和愛習武的人。”簡單說:“除此以外,我就是葉公子的子弟。”
路嬌迷的聲音像從一個枯井發出來似的,很粗嘎,聽來有點像男人的聲音,但聽多了,
聽久了,又會覺得那才是真正的女人、女人真正的聲音。
“你們想必是以為龔老大之所以落入牢裡,一定是我密告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