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也不是女子。
只是一個十分脂粉氣的男子。
他的身法輕靈、奇巧、利落,在鳳裡雨裡無依無靠,輕盈輕巧,就像是一張薄命的葉
子。
他手上的劍,也薄如片葉。
這薄如片葉的劍,卻足以令任何高手命薄。
這把劍,在風雨裡,卻似見風即長,遇雨即速,比雨點更密集的把嚴笑花罩在劍芒裡。
嚴笑花的劍法並不算太快。
攻勢不算凌歷。
守勢亦不算綿密。
可是就能把對手的劍粘住了。
就像用線把蜻蜓的四張薄翅縫起來了一般,蜻蜓就飛不起了——現在小李三天手上那一
口倏伸倏縮、忽長忽短的劍,就是遇上這種情形。
不過,嚴笑花的神情,卻是絲毫不敢大意。
她的神情教人覺得:她是落盡下風,而不是如戰局所見般的已穩佔上風!
(為什麼?)
(難道還有敵人?)
(敵人在哪裡?)
就在這時,嗖地一聲,綿密的雨叢中飛來一物,像集中了所有的雨,聯成一道沛莫能
御、無堅不但的銳勁,飛射嚴笑花!
嚴笑花一直提防的:就是這個!
時紅也立即分辨得出來:
那是一支箭。
這便是曾射殺了他的朋友宋再玉和哈廣情而且還幾乎射殺了王虛空和自己的箭!
嚴笑花乍見那一箭,劍勢立即變了。
變得像一道倒衝上天的瀑布,迎向那一箭。
嚴笑花劍勢一變,小李三天立即抽劍飛退。
他的樣子就像在說出“驚魂未定”、“死裡逃生”這些話來一樣,由此可知,在剛才交
手的一百劍裡他攻出的至少有九十六劍,但一直都是他受制而下是制敵。
嚴笑花振起“劍瀑”,迎向那天外飛來的一箭。
那一箭發出尖嘯。
就像一聲長笑。
前化成銳勁。
銳勁激起並帶動所有他掠過的雨。
每一滴雨都注入了大力,變成了箭雨。
這已不是一箭。
而是千雨。
萬滴。
每一滴都是致命的暗器:
這已不只是下雨!
而是下箭雨!
他喧譁得像千軍萬馬浩蕩的雨裡,葉紅悄沒聲息地掩撲向箭的來處。
他要找出發箭的人。
他要我這個一直躲在暗處的罪魁禍首。
同時也是一個可怕的高手。
果然有個影子伏在羊棚橋邊的二嫂亭裡。葉紅不動生色,先掠至通向“巫巫池”澡堂的
溫泉口,劍鋒往硫磺滿布的泥穴一插,然後運勁及鋒,一陣搗攪,然後拔劍逼近亭裡的人
影。亭裡的人搭著金黃色的箭。
火紅色的弓,但雨裡像不熄的妖火。
葉紅本特輕輕的掩撲過去,卻見對方也正以一張怪異的面孔瞧著他看。
在雨中,這臉孔像死了二十七天的怪異。
葉紅見對方已發現了自己,便遂停了下來,亦因為張臉孔太過森寒詭異,他也不禁微噫
了一聲。
他哼了半聲,對方立即“轉”過面來。
葉紅不由大悔。
他錯了。
他弄錯了。
——如果對方是“面向著他”又何以發現他遽然自後頭出現時便“轉過面來”呢!
那是因為向著自己的根本就是他的背後!
他只不過是在後腦戴著一張面具,穿著詭異的衣服,以致自背後看去,也跟身前一模一
樣。
他曾上過這個當。
當日,小李三天在大閣寺前鳴琴引他注意,自琴底抽劍要刺殺他於冰封的鐵鵲橋之際,
也是正背兩面是披頭散髮,他也幾因心神失常之際而遭伏擊。
而今卻又大意,驟失良機。
對方已然警覺。
轉過臉來。
——果然,那一張臉,也是戴著面具。
跟沒有轉身之前,完全一模一樣。
同時,那人手上的弓已對著他。
箭,也向著他。
在雨裡。
6.下的不是雨,而是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