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卻要比他們的拳頭還大,而且像是用金屬打造的。
在丁三通五歲的時候,有個夏夜,他和王虛空有次給人趕了出來,沒地方睡,只好睡在
亂葬崗的破席上。睡到半夜,丁三通覺得四周像結了冰一般的冷;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底
下還躺著一個“人”,那”人”冷得像一尊石頭,兩隻手卻搭住他的脖子,還張著口在他後
頭噴涼氣。但這“人”是有穿衣服的。丁三通看也沒看,就把睡在自己身下那“人”的衣服
法了下來,披在自己身上,另闢一處,重頭睡起。王虛空則在撒尿的時候,發現有一隻爪子
自上中伸了出來,抓住自己的足踝。他立刻做了一件事:把熱尿撒在那隻爪予上——那“爪
子”便“縮”回土裡去了。次日醒來,他們都不知道昨晚跟他們“鬧”的是什麼東西——雖
然他們確知咋晚這兒確是有點“東西”出現過。
日後,他們一起或分別闖蕩江湖,在刀口下,他們從沒怕過;在血光中,他們也從沒畏
懼過。有一次,他們跟一個會吃人的高手決戰。這人邊打邊吃,把一個本來美得連雨遇著她
都悽迷了起來、陽光遇著她都明媚了起來、男人遇著她都顛倒了起來的女子,只吃剩下一堆
森然的白骨,和一堆沾著不少肉碎血髓的長髮,丁三通和王虛空二人也只感到憤怒,並不是
害怕。害怕和憤怒絕對是兩回事,雖然憤怒常常是因為害怕,而害怕的表達方式有時候是憤
怒。他們就跟這“吃人和尚”耗耗大師大戰三百七十回合,把對方打得筋疲力盡,久戰不下
的結果使他發了瘋的吃掉他自己的十隻手指、啃掉他自己的面隻手掌,還齧下一塊大腿肉,
他們才合力殺了這個瘋和尚,然後眼見他才階氣,不到兩個時辰,至少有三十萬只尾指甲大
小的紅頭黑身翹屁股的螞蚊,把這吃人的和尚吞噬得一乾二淨。
那時候,他們也只覺得有些震怖,但不像今晚:今晚他們竟然覺得畏怖。
他們都從未進過監獄。
——他們幾乎連地獄都去過了,就是沒入過監牢:一是因為投人抓得了他們進去,二是
因為他們也不讓任何人抓他們進去,三是因為也確沒有什麼人要把他們這種難惹難纏難伺候
的人物抓進去。
可是,今晚,他們卻走進了監獄。
——自動的走了進去。
然後,他們才知道恐懼是什麼:那地方不是要你生,也不是要你死,而是要你生不如死
的活著;活著,除了要你受煎熬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意義。可是又不允許可你死,縱想求死
也不能。
活在這兒.完全沒有了希望,但在幽黯與黴臭裡,又滿布著屈辱、悲憤、傷痛、冤情,
還有這些種種的慘情所構成的折磨。
這一直要到王虛空和丁三通走進“死囚”的“天牢”裡才感到份外深明:你甚至可以感
覺到連那裡面的空氣也是用人類腐爛了的靈魂化成的,那堅固而無情的牆彷彿是用冤屈和絕
望熬成的。“天牢”關的大都是“政治犯”。進入了天牢的丁三能和王虛空,都不約而同有
這樣一個想法:
地獄是用來整潔鬼的。監獄是用以整治人的。監獄是人的鬼域。
5.皮毛
他們一旦走了進去,就覺得限平時有點不一樣,在裡面一種交雜著絕大多數的人曾在這
幾掙扎求生忍辱求存而還有少數人在這兒恣意橫虐作威作福的氣息,讓丁三通和王虛空呼吸
著沉淪與腐朽,把兩人平時的玩世下恭,一掃而空,換之而來的是抑鬱難禁。
“天啊!”丁三通喃喃的道:“這種地方,我一天都不能待”!
“可是有些人會在這裡要待上一輩子,”王虛空澀聲道,“你這句話對關在這裡的人太
不公平了。”
“聽說這一層牢裡關的多是朝廷要犯?”丁三通說,“朝廷要犯就是欽犯,欽犯就是觸
犯天條的犯人,他們被押的地方就是天牢了?”
“押在這裡的人,不是候斬,就是終生監禁——反正,都是永世不得翻身就是了:”王
虛空說,“不過,這些人,可能平生連一隻雞都沒有殺過,只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