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屋簷上,不敢下來。
當酒液潤滋了唇,灌到喉裡,一陣熙暖,直透下了心肺,然後渾身熱騰騰了起來,他待
劉橋坐下去後才坐下,坐下的時候已決定了一件事:
——既然沒有人知道,他又何必自揭瘡疤。
——正如喝下去的酒,溫暖了自己,沸騰了自己,就得要勝酒力,像個男子漢,不讓它
吐出來。
“謀殺許顯純”之役後,他無疑是身價百倍,雖然許顯純的頭是唐斬祈的,但九大高
手,只有他一人生還,亦是不爭之事實。
“可惜,”劉橋道:“可惜‘鬼殺手’唐斬今晚沒有來。”
“武林三大殺手”本向以蕭、顧、唐為序的,但刺殺許顯純一役後,唐斬又一連串殺了
幾個大名鼎鼎的人,聲名變得在蕭佛狸、顧曲周之上。
“蕭佛狸也沒有來。”顧曲周說。他也沒有見過行蹤詭異的蕭佛狸和唐斬這可以說是他
畢生遺憾,顧曲周已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但周身肌肉,沒有一塊是鬆弛的,滿臉紅光,神完
氣足,他也故意袒胸露臂,讓人看見他一身十六歲年輕小夥子也羨慕的肌肉,以及身經百戰
留下的傷痕累累。對顧曲周來說,這些傷痕便是他搏戰一生的碑摟。
“蕭佛狸是‘武林三大殺手’中最神出鬼沒,神秘莫測的一個,要請動他來,似比登天
還難。”劉橋笑道。
蕭笑忽然一笑,笑得很狡黠問道:“劉大人難道認為要辦的事,非要我師父來不可
麼?”此言一出,座上有幾個人頗不以為然及均有不服之色。
劉橋也一笑:“蕭老弟言重了,有顧兄以及六位在,我劉某人再說這種話,豈不是瞧扁
了諸位?”
那額有青記的蒙臉殺手接道:“劉大人請我們來,酒也喝過了,菜也吃飽了,要做的
事,就待劉大人指示了。”說話的人是廖碎。他終年以紫巾檬臉,沒有人知道他的武功身
世,他沒有幹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刺殺。但是他的刺殺,卻從未失手過一次。
劉橋笑道:“廖老弟不必心急。這次召集諸位來,還是為了許顯純的事。”
眾人一呆,顧曲周道:“許顯純?不是已被腰斬長街了麼?”
劉橋搖首道:“他沒有死。”
王寇也動容道:“我親眼看見他死了。”
劉橋嘆道:“死的只是他替身,那晚烏雲蔽月,根本就看不清楚。他死了倒好,他死了
‘六君子’就不致如此下場了。”
眾人心中震愕,紐玉樞靜靜地道:“劉大人你指的是左光斗、楊漣、魏大中、袁化中、
周瑞朝、顧大章六位大人慘死獄中的事?”
劉橋黯然頷首:“是。”原來左、楊、魏、袁、周、顧,世稱“六君子”,六位清吏廉
臣,因汪文言誣服案被執,迭加慘刑,致發禿齒落,後來左光斗為儲存一口氣,以圖將來,
免邦國殮瘁,朝野人空,便在獄中議道:“魏閹等欲殺我們,不外二法:我若不肯誣供,掠
我至死,或夜半潛令獄卒,將我等浮斃,偽以病歿報聞,據我所思,同是一死,不如權且誣
供,俟移交法司定罪,再陳虛實,或得一見天日,也未可知。”議後諸人均以為然,俟再訊
時,便一同誣服。
顧曲周嘆道:“‘六君子’誣服一案,確是失策至極,魏閹何等奸詐,哪讓左大人等交
法司托出真相?唉”
“便是如此。”劉橋道:“魏閹得到誣供,即緝熊廷粥經略大人歸案,又飭令許顯純這
好賊五日一比,刑杖無算,要嚴行追贓左大人等乃是清官,哪有銀兩可賠?諸人始悟失
計。奈已無及。幾月下來,六位大人先後慘死。唉,他們身為朝廷命官,為百姓功德無算,
卻死得體無完膚,連獄卒也慘不忍聞。楊漣楊大人死得尤慘,土囊壓身,鐵鈴貫耳,僅以血
衣置棺中,軀肉不全,填屍牢陛,血骼交橫,”
顧曲周“砰”地一掌,擊在桌上,罵道:“可惡!”
廖碎霍然站起,手握成拳,怒吼:“可恨!”
座上唯一的一名女子,身著天竺綢質尉藍衣,也忍不住自貝齒迸出了兩個字:“可殺!”
這女子叫水小情,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