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的生父,那天界鳳族最是大名鼎鼎的蒼梧上仙。”
“那女人傻得很,以為兩個人真的能夠在一起。她不顧魔界的叛亂和自己的身份,拋下我這個母子情深的兒子一個人在戰亂的魔界,和他一起在這梧桐境裡面廝混了好長一段時間。如果不是我遇到了鳳阿大人,也許就活不到今天了。”
魘魔身上的氣勢帶上了一點憐憫,一點不屑,一點嘲諷,一點悲哀。
我分明感到這是個不幸的故事,卻沒有打斷他。
於是他說了下去:“蒼梧上仙本來就是有婚約的,他是高貴的神獸鳳族,怎麼可能真的同我們這些夢貘在一起?一切只不過是天界的陰謀罷了。我母親原是鳳巢境的守衛,魔主的心腹,可是因為那人,卻沒有為鳳墨大人盡忠。直到現在,她依然是魔界的禁忌,連她的族人,到現在也都一直不屑提起她的名字。”
“叛亂結束,蒼梧上仙忽然有一天就不見了。只有那女人一個人,在這個空空蕩蕩的梧桐境裡面,獨自生下了哭娘子和笑娘子兩隻蛋。然後她找到我,把整個梧桐境還有這兩隻蛋都交給了我,一個人殺上了天界。”
之前聽魘魔稱呼他母親為先母,我本就隱約猜到了幾分,可是終歸是沒有料到,夢魔大人是那樣一個果決的人,只要是付出了真心,那麼就絕對不回頭。我的身子為著那個字眼微微一顫,殺,上了天界
魘魔笑了起來:“聽說她上天界的時候,那天界正在大操大辦蒼梧上仙的婚事,好不熱鬧。我母親渾身浴血上了天界,去質問那蒼梧上仙,結果卻是他的新婚妻子替他回道,一切不過是計策罷了。你說,堂堂一個上仙,卻連說個話都要女人出頭,我母親的眼光真真是差勁之極。你說是不是?”
“夢魔大人呢?”我怔愣了一下,隨即黯然,天界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夠殺個三進三出的?
“聽說被人打落了誅仙台,不過她可沒有你這麼好命,有鳳阿大人去救。說不定鳳阿大人怨著她也不一定,他死了培養多年的繼承人,原是該怨我那不恪盡職守的母親的。”魘魔睨我一眼,“許是,死在凡間不知道是哪個地方了罷。”
“那女人,本來是夢貘一族最強的一個。被仰慕,被追捧,她合該一生一世享受權勢、景仰的。只是她自己做下了這樣的事情,連她的兒女也都被她連累得苦。”魘魔忽然停了一下,“你不好奇嗎?都過了幾千年,為什麼哭娘子笑娘子還是小孩子模樣?”
“我大概,能夠猜到幾分吧。”我轉過頭,神識掃過這梧桐境萬千的林木,一時間有點悵然。
“哭娘子笑娘子她們倆,原本就沒有從那蛋裡面生出來過。沒有父母孵蛋,又是戰亂,她們倆的血統又不純正,本來就是很容易成了死蛋的。”魘魔淡淡道,“是我到豐都渡過三途河,去冥界求遍了十殿閻羅,才有了廣成君大發慈悲,出手為她們倆凝出了鬼仙之體。只是鬼仙仙途艱難,恐怕等到我死了,她們也不見得能夠長大多少吧。”
“你真是良苦用心。”
魘魔輕嘲著:“什麼良苦用心?單單是,我一個人過得太長久了,想要她們陪著我罷了。”
“孤獨,是世上最難耐的折磨了。”我喃喃道。
“所以說這世上,情分是最淺薄的東西。嚴涼玉,我給你一句忠告,別太迷信男人說的漂亮話。你時日無多,別同我母親一樣,平白惹了許多傷心。人生在世,本來就是赤條條來,赤條條去的。什麼父母、兄弟、姐妹、夫妻,都不是能真真正正陪你長久的,只有你自己過得快活才是真的。”
他到了這梧桐境的邊界上,單手一個結印,在梧桐境邊界上劃開一道豁口。
我指著這結界,笑道:“說實話吧,你母親至少還是留下了梧桐境這偌大一個地方,她也不算是虧待你了。天知道夜雀會不會給我留下一個梧桐境呢?”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魘魔帶著我輕輕一躍,穿過了結界。
正感到全身上下一陣粘滯之感,卻又有一個令人心悸的波動從我們前方傳了過來,直直向我們襲來。我登時蒼白了臉色,但是四肢根本沒有痊癒,完全不能跟上自己的思維。
魘魔下意識地低頭看我,猛地一個轉身。
我啞了嗓子,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聽見魘魔一聲悶哼,隨即我們身上雙雙一重,不可抑制地墜落下去。
“涼玉——”我恍惚間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分不清楚是魘魔還是夜雀。我想要說話,卻感到胸口氣血震盪,幾乎就要一口血咳出來,滿口都是血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