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非得要成仙飛昇,何苦自找死路?
說起來,我就是自私,虛偽。
我知道文曲星一定特別討厭我,不然他也不會下凡做那楚國才子宋玉,聯合紫薇星官把阿巫調戲了。害得阿巫滿懷期待下去,哭哭啼啼回來,巫山的霧足足繚繞了三天三夜不散,整座巫山都差點被祥雲裹帶得飛上天界,嗓子都哭啞了。那幾天巫山愁雲慘淡萬里凝,煙雨朦朧得猶如蓬萊仙山。
在過去幾千年,文曲星雖然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但並不幹這等缺德事兒,我知道他就是為的報復我。
男人間的友情真是挺奇怪的。幾千年的死黨,他居然也會對鍾子期下此毒手。換成阿巫對我,她一定二話不說給我喂一大盆濃縮孟婆湯,再來上一腳,直接踹下六道輪迴。
她的人生格言是,談個戀愛就什麼都好了。
考慮到如果這麼對我,我很可能會卷帶了瑤琴直接跑路,所以我尚且沒有橫遭此禍。但是我總覺得她九成九在搗鼓什麼更厲害的玩意兒,所以才縱容我荒廢幾百年光陰,縱容我去幹偷人家屍體這種缺德事兒。她雖然橫豎看上去都二,但是很有一些少女式的小心思,我最搞不定的就是她這樣的。不過我這百年來越發有了一些得過且過的念頭,她要怎麼樣,也就隨她吧。
文曲星也很鄙視我這種行徑,不過他嘲笑過一番後根本懶得理我。所以我把鍾子期放在天山的老姐妹,雪蓮花妖族長夢虛那裡時,一點也沒有擔心一直積極做著牆頭草,一件羽衣就可以收買的夢虛會把鍾子期的屍身暗度陳倉給文曲星。
“嗯哼,灩澦,又來看你男人啊——”還沒飛到天山雪頂,就遠遠聽見夢虛嬌柔的酷似老鴇的聲音傳了過來,那聽著就和“姑娘,接客”沒什麼兩樣,我在雲端,差點手一抖吧瑤琴摔下去,委實嚇得不輕。
我一身風雪飛上天山雪頂,便遙望見夢虛一身冰藍襦裙,芙蓉如面柳如眉,三分嬌裡帶妖,十足的少婦風情,和她一比,我和阿巫什麼的,頓成清湯掛麵。一句話,阿巫雖不著調,究竟是個神女,夢虛雖是冰清玉潔的雪蓮花妖,究竟是個妖精。妖,除了我這種異類,大多都是妖孽,長得妖孽,行為也是妖孽,比如夢虛。
“灩澦,”夢虛倚在天山雪頂的洞府前,似笑非笑地堵住了我的去路——雪蓮花妖們金光閃閃的大門,“我們幾千年的交情了吧”
我不無怨恨地腹誹沒品位的雪蓮花妖。庸俗!拜金!市儈!忙笑靨如花地應道:“那什麼,夢虛,我們誰跟誰,敘舊什麼的,不如進去聊?”
“矮油當初我們相識的時候,我還是隻幼妖,現在都是人家六世姨婆婆了。”夢虛嫵媚多情的眼波掃過我乾癟的白衣之下,媚態橫生,激得我猛地一個哆嗦,她便款款衝我一指,“可是你,灩澦,到現在還是個老處女,難得談個戀愛都半途而廢。”
我忽然有種腳底抹油的衝動,夢虛每一次做牆頭草的時候都能把話說得無比正義與光明,讓人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來,我九成九又是要倒黴了。正不由一驚,夢虛卻把身子輕輕一扭,側過身子去,開了道。我胡思亂想著,難道文曲星終於想起了鍾子期的屍身要收藏了?幾百年了他要的話十幾具屍身都攢出來了,特麼的何苦跟我搶?我飛掠過洞府長庭,奔入放著寒玉棺的山洞,鍾子期還沉睡其中,神情平靜清冷一如當年。
不由自主地,就慢下了腳步,放輕了聲音。想象著是不是我很安靜,一直很安靜,他才會睡過去,無論如何都不曾睜眼?是不是我一直等他,我就終有一天能夠等待到他醒過來,然後他會說,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又或者,我們重新開始?我用力抱緊瑤琴,它早沒有了琴絃,唯有琴身上古拙典雅的花紋溫潤如玉,還有一絲絲溫度。
“灩澦!”一個小毛茸腦袋猛地扎進我的懷裡。
我一個低頭,受驚不小,扶著老腰險些窒息。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那個幾百年來從不敢說出口的名字,夜雀。夜雀,已經是成妖了吧。這個孩子,還和當年的夜雀一樣小呢。然而夜雀永遠是固執的神情,固執得讓人心疼,可是這個孩子卻是依然天真不染塵埃。我怔忡了一會兒,有些不知所措:“那什麼,小朋友你哪位?”
“灩澦,我是子夏啊。”小孩抬了頭,那張小臉和夜雀生得一模一樣,只有頭髮,是雪蓮花妖特有的純白色。心下狠狠地顫抖了一下,我微微仰了仰頭,鍾子期入了那六道輪迴已經有幾百年了,夜雀自那以後也再沒有回來見我,本來就該如此的,我畢竟是傷了他的心了。傷心的人總是殘忍,那時我實在是無暇他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