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貌極其俊逸,然而整個人卻像是一座萬年冰山,散發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氣。有次正盯著他看,暗夜殞忽然偏過視線,兩人甫一對視,程嘉璇便覺他眼中透出的盡是殺氣,猶如萬把利劍刺入胸膛。剎那間嚇得魂飛魄散,沒命價的逃了回來。連著做了數日噩夢,這還是初次見識到當真有目光能將人擊潰。此後再也不敢涉足禁地一步。現下見玄霜安然無恙的站在眼前,明知他沒出岔子,還是忍不住後怕,怨道:“你也太大膽了,不要性命啦?”
玄霜生來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倔脾氣,韻貴妃有意含糊其辭,他卻對母親如何能勸降這等人物滿心好奇。暗地裡偷看他練功,頓時生出由衷敬佩,即使是師父,與他相差又何止裡計!有意要跟他套套近乎,先以美食賣好,在他房門外擺了幾大盤各式菜色,都是命御膳房精心烹製的美味佳餚,而非殘羹剩飯。並在第二天前往觀察,最初幾日,總見盤碗打翻一地,顯是毫不領情。玄霜鍥而不捨,終於有一天看到碗碟擺放完好,心想這畢竟也算小有進步。又過了半個多月,酒菜有了動過的跡象。玄霜甚喜,再過些時日,取出紙筆寫上三言兩語,先介紹自己,又提出對他深表崇拜,希望做個朋友云云。寫完後壓在碗底,起初全無動靜,玄霜也不氣餒,每天一封短箋,都編上了日期,以證心誠。幾月後,終於有了進展,就見紙上畫了幾道歪歪扭扭的線條,雖說尚無具體言詞,但總算已有回應,實為不易,玄霜高興得幾天合不攏嘴。
此後依舊每日寫些瑣事,倒也自得其樂。又過幾個月,在紙上寫道“小弟還道是你不願睬我,原來尊駕不會寫字,倒也難怪,當真可惜!”這是一時心血來潮所寫,等到夜裡就寢,忽然感到一陣後悔,暗罵自己操之過急,只怕惹得他動怒,再也不理自己,但現在又不便去取回紙條。一夜碾轉反側,次日天剛矇矇亮,就立刻披衣起身,趕往檢視,見紙條還壓在地上,下端添了一句文字回覆,短短六字:“誰說我不會寫”。玄霜一瞬間歡天喜地,猶如從地獄到了天堂,又想:“他也沒有傳言那麼恐怖,這話說得真夠孩子氣。”想了許久如何回應,總覺不妥,最後生出拌嘴念頭,記得吵吵鬧鬧極易培養感情,比如自己與程嘉璇交好的經過。於是想了一想,提筆寫道:“吹牛皮!那你為何總是不寫?”次日再看,暗夜殞回道:“沒有。不想寫。”兩句短語間空開一行,玄霜稍一捉摸,就想通了那“沒有”二字是回應“吹牛皮”一言,樂得捧腹大笑。隨即寫道:“你不想寫,還是給我回了這許多句,看來咱們有緣。其實就算你當真不會寫字,我也不會笑你。不如我教你怎樣?我師父曾經中過狀元,名師出高徒,一定也能教得你滿腹經綸,才思泉湧,提筆成詩。”暗夜殞回道:“囉嗦。你師父的教法,不敢苟同。”此後兩人你來我往,寫出的紙條不計其數,玄霜平時猜測暗夜殞如何回覆,心情既緊張,又期待。這直要成了他每天最大的樂趣。
第二十一章(3)
其後的正式會面,是在幾個月後,暗夜殞寫道:“該死的。喂,小子,有種就出來給我見上一見”。這是他曾寫過最長的一句,玄霜自是喜不自勝,欣然赴約。兩人竟相見恨晚,有數不完的話談。暗夜殞欣賞玄霜是個可塑之材,隨意指點了幾招功夫。就這樣,玄霜與這位昔日令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魔頭漸漸混得熟了。此時聽程嘉璇問起,甚是得意,笑道:“還好了,殞少帥看我是個武學奇才,待我當然與應付你們這些凡夫俗子不同。”程嘉璇噘了噘嘴,心裡半是不屑,半是羨慕,話裡還要維持面子,道:“認得高手有什麼神氣?等你自己成為了當世高手,才能讓我稍稍佩服一下。”又向那小太監看了看,忽然驚道:“他麵皮怎的紫脹起來了?你做了什麼?”玄霜瞟了一眼,老大不以為然,道:“大概是點穴時使上了陰勁。哎,女人都是頭髮長,見識短,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剛才一下只是給我練練手,沒點死穴,已是客氣了。”程嘉璇憂心忡忡,道:“他連點死穴的手法也教給你?果然是個魔頭。”見他換好了衣服,連忙叮囑道:“你出去時,與人比武鬥狠,千萬可別亂點死穴。”玄霜哈哈大笑,道:“廢話,我還要在眾人面前裝乖小孩,哪會冒冒失失的,下手不知輕重?”將那小太監僵硬的身子朝椅中一推,目光掃向大門,提高聲音喝道:“不長眼的東西!沒見爺正忙著麼?滾,滾出去!”程嘉璇見他沒頭沒腦的發脾氣,卻也不像在對自己說,一時間稀裡糊塗,又見玄霜拉低帽簷,深埋下頭,口中含糊應聲,裝著畏首畏尾的瑟縮出殿。程嘉璇這才終有些頭緒,好笑道:“這個伎倆可不是以前的富家小姐逃避婚約時,與丫鬟互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