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翼嘆了口氣,道:“我自然理解。那種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之人的感覺,就如同天空塌陷,又如心裡缺了一塊,空空蕩蕩,怎麼也填不滿似的。”原莊主道:“正是,難為你小小年紀,也能有這份感觸。枉我自詡無所不能,最終卻連心愛女人的生命也無法留住。這些年所有的奮鬥,真不知更有何益。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這樣的父親,一定令你失望了罷?”
原翼道:“不,爹爹,別這樣說。一切何嘗是你的錯?都是當年不自量力,來同您爭搶的那混賬可恨。明知孃親是有夫之婦,言行間竟仍不知檢點,最終不滿暗許私情,竟至拐帶她私奔。您想殺那姦夫,最終不過是不過是一時失手罷了。”原莊主苦笑道:“你不必安慰我,或許這一切都是命,人是註定爭不過上天的。這許多年來,我都不敢正視當年所犯之過。處處迴避,強令下人不準提起阿茵,將她的遺物都收了起來,鎖入小屋。然而人的思想,是最古怪不過的東西,你能管住千軍萬馬,卻唯獨管不住寸縷思念。別人不提,難道我也就能不想?相反,我對她的愛,反是越來越強烈。多少次午夜夢迴,淚水溼了枕頭,我多希望阿茵能回來,如果還能換得她站在我面前,對我一個微笑,我可以為此做任何事,哪怕拿整座原家莊的財富相抵,也是在所不惜。所有的金錢、權勢,與她相比,對我都不過是糞土一堆,毫無價值。我甚至在想,當年不要如此決絕,帶人千里追殺,如果就讓他兩人離開,從此過上舒舒坦坦的日子,會不會更好些?至少我知道,阿茵還活著,她還會在世上的某一個角落,得享歡笑,被一個人寵著過活實在奇怪,我竟會有這些古怪的想法,似乎,在阿茵面前,我就變得不再是我了。”
原翼脫口道:“可我喜歡這樣深情的爹爹!多少年了,原來您還念著媽媽我還道你早已釋懷,甚至在心裡偷偷怨恨過您,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原莊主苦笑道:“釋懷?真能釋懷倒好,也不必有如此之多的辛酸!自阿茵去的一日,我哪曾有片刻真正放下?年年月月,就連呼吸中都透著痛苦!你知道我不願同你待在一起,因為你從小,就長得極像你的孃親。每當看到你,都好像看到她活轉來,重新站在我的面前一般。我無法忍受這份大起大落,只有加倍冷落你希望你別怨恨我才好。不知我這做父親的,在你心裡,究竟是如何看待?”
原翼道:“爹爹,自孃親離開以後,一直是您獨自將我帶大。您養育我不易,最基本的孝心我也有,便縱有千般委屈,也不會當真怨恨您。在我心裡,您的形象一直極為高大、神聖,我滿心渴盼能擁有一份父愛,只是您每教我習武,總顯得高高在上,過於嚴厲,冷冰冰不近人情,似是種可望而不可及的疏離。即使我有心與您親近,也不敢逾越了您的底線,跨不過這道鴻溝。從小到大,您灌輸給我的,便只有‘為責任而活’。一切生命的意義,都是繼承您的位子,將家族發揚廣大。您只在意我的武功進境是否有所突破,對於我的起居、心思,您從來不聞不問。彼此間的關愛,正是由這一條條點滴處的紐帶聯結而成,若不注重呵護,久而久之,父子親情也逐漸淡了。”原莊主嘆一口氣,道:“你說得不假。原因有二,一是我想嚴格要求你,讓你事事處處,都做到最為出色,無懈可擊,沒一人敢來小瞧了你,才不致重蹈爹的覆轍。二來是我生怕再養出一個不孝子來。唯一付出的感情,便已如此遍體鱗傷。我恐懼再次遭人背叛,為此,我不願再將愛,毫無保留的寄託給旁人。”
原翼道:“但武功高低,並不能表示一切的一切。信仰與追求才更為重要。江湖的確是個殘酷的環境,但我寧願深入其中,受盡歷練,也不願永遠被呵護在花瓶中,借外物遮風擋雨,做一個油頭粉面的富家少爺。一無所知的人生,是空虛的,不完整的。假如我永遠待在山莊中,或許就沒有機會,認識那許多朋友,沒法跟大家一起經歷,所有令人難忘的故事。如果連自己的命運都不能掌控,還怎談得成天下之主,掌他人之命?”原莊主頷首道:“你的朋友,也教會了我這一點。能認識他們,的確是你的福分。近來我常深自反思,以往是否對你太過苛責,若我現在試圖挽回,是否又已為時太晚?我不願我的兒子在百年後回首往事,提起他的幼年,記憶中只有那一個蠻不講理的父親隨你去罷,咱們原家的人,志向都與天同高,絕不肯拘束於狹小天地。你儘管到江湖中闖蕩,去建起自己的勢力。沒能如你所言,成就一番大功業前,可別回來見我。”
原翼聞言大喜,心裡湧動著陣陣難以言喻的喜悅。或是因正在原夫人臥房之中,面對最心愛的女人,再冷血之人也難以硬起心腸。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