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許多事,還是不清不楚的較為快樂。當時也有教眾規勸於她,而她正滿腦子情愛纏綿,哪裡聽得進逆耳忠言?自是一併置若罔聞。如今想來,她實是不該跑這一趟。便是在苗**自做著美夢,至少也能有一份卑微的企盼。這一回不但自取其辱,更是毫不留情地將所有美好通盤打碎。可再一想起臥房中放置的幾套嬰兒衣服,那還是她親自選了最昂貴的布料,拿起工具,親手裁剪。一幅幅畫面歷歷在目,著實難以割捨。突然私自下了個大膽的決定:“你對我無情無義,我又何苦對你言而有信?這孩子你既然不要,就同你再沒什麼關係了。我不再是你的女人,生我自己的孩子,同你又有什麼相干?你也管不著我。我就偏要將他生下來,好好撫養成人,再告訴他,他親生爹爹拋棄了他的事實,再命他去同你抗衡。你不是一心想做世間至尊麼?為了這個虛無的名號,寧可拋下我們母子?那我就偏要讓你,難以如願,這是你如此絕情待我的報應!”但越是這樣想著,恨意不但無法消除,心中傷痛卻是愈加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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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密林中,李亦傑緊趕幾步,見不著兩人蹤跡,而他心中惦記的,都是剛才對答中涉及南宮雪之處。真是半信半疑,兩種念頭反覆煎熬。一會兒覺得江冽塵不過是說來嚇他,南宮雪是自己一直最疼愛的師妹,定不致有半分不測。可轉念卻又擔心此言屬實,江冽塵既被他稱作“無惡不作的魔頭”,何況因暗夜殞一事,對自己恨之入骨,怎會對南宮雪手下留情?此人說話向來半真半假,從神色中辯不出異常來。僅有一節,令他每想起便慌張不已。所提起的潮州水月庵,上官耀華不久前也對他原模原樣的說起過,這兩人總不見得串通一氣。既然這地名是真,江冽塵又從不講沒把握的話,恐怕他是親眼見過了南宮雪。這份擔心在體內衝撞,連他整個人也如欲炸裂。當先念頭自是回宮求助,然而記起向沈世韻提及時,幾乎被她罵得狗血淋頭之景,登時沒了那份興致。順治對他必然體諒,然其自身又正面臨著內憂外患,眼門前還耽擱著程嘉璇傷病,怎能指望他有什麼好心情?如此看來,最明智之策,反倒是不告而別,徑直趕去水月庵,親自探明端詳,總好過在此虛耗,徒然擔憂。最後再帶同南宮雪,齊向順治請罪。大不了只是挨幾句責罵,再嚴重也輪不到拖往午門斬首。不等權衡利弊,全身心都傾向於此計。當即出宮,在城中買了匹快馬,找回的銀兩也沒空接,快馬加鞭的向潮州趕去。一路風餐露宿,連經幾個晝夜跋涉,這天終於趕到山下。此地前些日子剛下過一場瓢潑大雨,到處都積了不少汙水。尤其山路溼滑,極不好走。李亦傑想到多等一天,南宮雪如仍活在世上,便多一分危險。連一時半刻都不能多待,毫不遲疑的奔行上山。幾個當地人見了,都認為這年輕人不知受何刺激,竟起輕生之念。這一去,必將是凶多吉少,都在背後暗自搖頭嘆息。
李亦傑管不得旁人,獨自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泥濘中艱難趕路,腳踝直到褲管都積了厚厚一層泥汙。途中時不時一跤滑倒,半身摔在泥潭中,再爬起時沾了滿身泥漿,狼狽不堪。又時被樹根絆倒,地面恰好滿是石子散亂,膝蓋、掌心都磨得鮮血淋漓。偶爾抬袖擦汗,將混合著泥、血的汙漬在臉上抹得東一塊、西一塊。折騰這一程下來,武林盟主風度盡失,倒如同是個在深山中混跡多年的叢林野人。
不論何等艱辛,李亦傑總是如願趕到山頂,遠遠的似乎看到一座破舊的庵堂。登時精神一振,顧不得休息,加快腳步奔了過去,此時心裡還堅信南宮雪未死。而等到得近處,不啻於胸前突遭大錘重擊。那地方說得好聽些,前身還是一座庵堂,但從直觀說來,根本就是一座飽經摧殘的廢墟。房頂塌落了一邊,蓬頂正中是個大洞,側旁也缺了不知多少塊木板。庵中僅有幾根樑柱還能勉強辨出,艱難支撐著房梁,不致完全坍陷,而柱面也被燒得焦黑。幾根柱子一處缺損了老大一塊,看去搖搖欲墜,危險異常。供奉的菩薩像已看不分明,地上堆滿瓦礫、灰燼。幾個尼姑還在庵中,手裡握著一把笤帚,掃幾步,便要哀哀嘆息一聲。另幾個尼姑蹲在地上,撿拾木板。李亦傑霎時心臟狂跳起來,顧不得避嫌,在她們四周快步繞了一圈,在每個尼姑面前,都要蹲下身,仔細打量一番面容。看到的大多是一張黝黑臉龐,呆滯無神的雙眼,以及對他這個模樣邋遢的陌生人本能的戒備和厭煩。轉過一圈,並未見到南宮雪。他趕來潮州之事,也是倉促間下的決定,事前絕不會有人趕來通風報信。那麼南宮雪不是刻意避開他,卻又到了哪裡去?
正惶急無措,背後忽然傳來一個蒼老的女聲念道:“阿彌陀佛。”李亦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