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丟下我?據他們說,你中的毒既多且雜,好不容易有法可解,偏又缺少一味藥引子。這也不得安生,那還是什麼‘傳說中的神秘藥草’,哼,連太醫們自己也不知道,在醫書上卻為何會有記載?也未必是人家沒見著,不過是那品種頗為稀缺,他們懶得去找罷了。說也奇怪,既要向皇阿瑪賣好,卻又怎會如此慢待?真說起來,我是不是該到山坡上去,不顧自身安危,漫山遍野,專程給你找藥?盡一位情深意篤的愛侶之責?可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你也不願扯上些無謂干係罷?總之,我玄霜,我凌小爺,自尊心一向極強,從來沒有如此低聲下氣的求過別人什麼。這難得一回,你還不肯給我幾分面子?”
第三十四章(9)
一旁燃著的蠟燭“啪”的聲爆開個火花,玄霜微微一震,抬眼斜瞟,待到辨清聲音來源,連連搖頭苦笑,深深垂首,道:“你瞧,我說的這麼感人,連蠟燭也會為此觸動,怎地只有你無動於衷?”雙眼看定了火苗忽高忽低,微光明明滅滅,沒來由的有了種生命之燭燃到盡頭之驚恐。越是不願去想,思緒越要在腦中縈繞不去。看了看程嘉璇安詳的睡顏,輕聲道:“小璇,不僅是睡著,任何時候,你都是最安靜的一個。其實你心裡也有許多想法,只是從來不肯講,或許你想維持一份神秘,但我只能說,你是個失敗的沉默者。許多背後的秘密,只要肯下工夫,都能查得出來。恰恰是你的苦衷,既然不說,也沒有人會在乎。什麼事都憋在心裡,一個人扛,你扛得住麼?安靜得甚至連存在感也一併失卻。往往在殿中會客,其時即便你始終在旁,僅如一尊雕像般,從頭到尾都是最不起眼的。世上機會稀缺,單等你去主動抓住,它卻不會來眷顧你。不然,吃虧的永遠是自己。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亂世時局中,套用我師父最推崇的一句話,勝者為王敗者寇,弱者除了受人唏噓輕蔑,卻不會得到任何真心同情。也只有我時不時地偷看你幾眼,知道你還像個尋常人一樣,有所欲,有所求。妄圖揣測旁人心思,是最愚蠢的事,這還是我自己說過的話,如今卻是我自己在做那個傻瓜。你要是知道,就該嘲笑我了罷?”給她掖了掖被子,苦笑道:“不,你不會笑我的。以你的原則,只是一味待人好,連一點脾氣也不會發,讓人覺著,彷彿得罪了你也無所謂。你知道,這世上完全的善心人,畢竟是很少的。還不都是撿著軟柿子捏?你這麼懦弱,人家自然都要欺負你。你不願讓他們對你有所非議,反觀眼前呢?你比我甘願妥協得多,在人前的待遇,卻甚至還不如我。不能得到真正的尊重,一切虛文妄語都是免談!”
起身在房中兜了幾圈,再回到床邊。見程嘉璇臉上似乎添了幾分哀慼,再經細看,又彷彿是自己的錯覺。嘆道:“你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現在我也像你一樣,變得神經兮兮了。你不是個最好的情人,僅是一隊可憐的傾慕者之一。我師父心裡沒有你,你我都很清楚,這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改變。但你雖‘知難’,卻不肯退,這半年多來,不論是起初的全無交集,還是其後的冷漠無情,你始終堅持愛著他,不肯放棄,也不肯後退一步。你的感情,如此卑微,卻又如此強烈,愛上了一個人,不論他怎樣無情待你,也不論最後收穫的是何等苦果,仍然願意將一切都奉獻了給他,一點都不保留。這份決絕,連我都忍不住為你感動。愛情就好像一張網,無處不在。然而你是個沒用的裁縫,也是失敗的獵人,網不住他的人,更網不住他的心。其他女孩子,哪個不是嬌滴滴的大小姐,被別人捧在掌心裡疼愛?一開始就由你全盤遷就,怪不得他變本加厲。此後,還是別再以他的救命恩人自居了。你還是不夠了解,這對他不是恩典,而是最殘酷的折磨。試想,他是何等傲氣,一心要以最高的姿態,展現在世人面前,連一絲瑕疵都不允許。他要的是敬畏,不是傾慕。你對他百般熱戀,倒顯得他與那些尋常男人無異,他怎能歡喜?最重要的是,他與人比武贏多輸少,向來是三招兩式,立能輕鬆解決。唯一一次傷重垂死,不得已躲在深郊荒廟中養傷,偏偏又是給你見著了,還寸步不離地在旁服侍著他。往後他只要看到你,就能自然想起這一次的奇恥大辱,你說他是何種感受?他不想領人恩惠,寧可世人都對他不起,那麼他再禍亂為魔,向世間報復,也算順理成章。偏生你待他好,已是無可更改的事實。他這個人麼,也很是善鑽牛角尖,一方面藉此發洩,另一方面,則是用百倍對你的壞,以抵消此中差異。我一早說過,他只能被人管束,卻是捧不得的。哎,其實你們兩個,我都能理解,偏是一個也幫不上——”
正自滿懷愁苦,忽聽到房外隱隱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