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前兩黑衣人追去。那流星只起了一次,比新年所見尋常“炮打燈”、“流星趕月”等花炮要大得多,紅綠二色作一串飛起,為數竟達二十餘個,由東方遠處直射天空,離地數十丈忽然爆散,化為二三十蓬火雨滿空飛射,方始消滅,十分好看,底下便不再現,遙聞人聲吶喊隱隱傳來,回顧船家正在交頭接耳,面有驚懼之容,心方奇怪,忽聽冰如從容笑喚:“煌兒,隨我往老龍場謝善人家去。多帶一件夾衣,以防天亮受涼。”沈煌在艙中取衣同行。
二人剛走,文麟笑問:“船家,可知那放流星的是什人家?”船家先是遲疑不答,文麟生疑,再四盤問。船家悄聲說道:“這位簡相公怎此時往老龍場去?又帶著小相公。
今夜要遇上什事,如何是好?沈家素來厚道,我們苦人常受他的好處,小相公又是他家一條根,千金之體,何等重要,如非昨夜親見那麼厲害的強盜會被兩隻大雕打傷逃走,那雕偏聽簡相公的話,好些奇事,方才拼擔不是,也不讓小相公走了。只知放流星那家今夜有事,對頭就許老龍場謝善人家,簡相公偏在此時前往。我們久跑江湖,早看出他不是常人,不敢問也不敢攔,如今走後才說,就有什事也來不及,但盼今夜無事才好。
這類有本事的高人,小相公拜他為師固然是好,也有壞處,因為這類人多有對頭,一個不巧便要受他連累。小相公既拜他為師,不請到家教習,卻連周相公也隨了去,令人不解,相公以後,真要留心。”
文麟聞言,雖然有些失驚,因和冰如相處這一日,看出他雖是隱跡風塵的異人,但極溫文爾雅,舉止安詳,此行料無害處,也就聽之,想起淑華只此孤兒,關心大切,仍然不免懸念,正想二次設詞探間老龍場謝善人和那放流星對頭的名姓來歷,因何結怨,忽見岸上走來一個身材矮瘦的窮漢,走到船旁,朝裡面看了一眼,略一沉吟便自回身走去,文麟先未在意,往前走不幾步去而復轉,像要上船神氣。
船家久跑江湖,似見那窮漢花子不象花子,九月底的天氣,穿著一身葛布短裝,已然破;日,在岸上探頭探腦,時當夜深,神情太已可疑,不禁喝道:“你這是做啥子?
趁早快給我走!想挨一頓堆錘麼?”窮漢把兩隻怪眼一翻,冷笑道:“我在岸上閒走,又沒到你船上,幹你屁事!無知鼠輩,也敢欺人,今日我老人家有事,便宜你們。”船家聽他回罵,不禁大怒,同聲暴喝:“你敢到船上來,還不打斷你狗腿!”內中有一個名叫王老麼的,性情最暴,見窮漢生得文弱,倚仗人多,怒喝:“打這痞子夜遊神!”
聲隨人起,正要往岸上奔去,剛到跳板之上,猛覺疾風颯然,一條人影迎面撲到,來勢又猛又急,心中一慌,往側一閃,當時站立不穩,跌落江邊淺水之中,鬧得滿身都是泥汙,再看窮漢,已到船上,越發惱羞成怒,就水裡抓起一把爛泥,朝那窮漢打去,眼看打中,窮漢也未回顧,身形微微一偏便自避開。船老大站在對面,和另一船伕正向窮漢喝罵,不料大團爛泥迎面飛來,閃避不及,竟被打了一個滿臉花,這一來全都激怒,忙擦面上泥汙,一面去搶船上竹篙。
文麟見那窮漢,深秋天氣穿著一身黃葛布的短衣,動作如飛,由岸到船,連那斜坡何止兩丈,只把身形微晃便輕輕落到船上,最奇是和王老么已然對面,眼看撞上,身又凌空,照理無法閃避,竟吃他微微一偏便自凌空而過,身法靈巧好看已極。自來旁觀者清,文麟本就心細,再見對方那等穿著貌相,與沈煌日間所遇之人相同,不禁心動,因船家怒極發昏,不知厲害,也沒想到對方怎麼上船來的,王老么正走對面,如何不曾撞上,竟敢恃眾行兇想要動武,先前還在自命老江湖,豈不可笑?知道討不了好,連忙喝止。
船家知周老師是秀才,此行以他為主,人又寬厚,不敢不聽,忙即停手,還自憤憤不已。文麟已朝窮漢長揖笑道:“來者是雷四先生麼?學生周文麟,日間門人沈煌回船,說起先生隱跡風塵,棲遲古廟。為了趕路心急,未及前往拜見,至今耿耿,不料深夜光降,真乃幸事。先生此來,當有見教,請至中艙一敘如何?”來人正是沈煌黃桶廟所遇異人雷四先生,聞言朝文麟上下仔細一看,意似懷疑,聽完微笑道:“周先生雖似我輩中人,但看體氣人情,文學不知,如論武功,似不應是那小娃的老師,莫非日前中什邪毒未愈,元氣虧耗太過,看不出來麼?”文麟便說:“我並不會武,只教沈煌讀書,武藝乃另一人所傳,也是初學。”雷四略一尋思,笑問:“舟中還有一人,此時何往?沈煌是否隨去?”文麟想起冰如日間所說口氣,暗忖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照實說了。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