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先明言,揹我做事,將人請到才來稟告?”跟著走進一個身材高大聲如洪鐘的紅面長鬚者,進門把手一拱,笑道:“此處不是待客之所,請到老夫荒齋一敘如何?”馮勝聞言,立時趕往門前,將簾挑起,笑說:“請周兄同往家父書房再談吧。”
文麟連日雖覺三姑對於老賊口氣鄙薄,似甚厭惡,對方為人如何卻不知道,初次會面,覺著主人貌相英武,身體偉岸,言動之間自然有威,神情口氣十分豪爽,又有這大年紀,平日本喜結納江湖俠士,先前又和馮勝談投了機,不由把初來敵視之念去掉許多,反倒生出敬意,暗忖:“江湖上人多半豪爽,往往一言之合化敵為友,何況對方又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便聽司徒兄妹口氣,也只說他是個怪人,以前並還為蔡三姑出頭和解,與司徒二老也是相識,可見不是尋常。彼此並無仇怨,不過為了三姑對他無禮因而遷怒,照此情勢,本身兇險已不會有,今日之事雖是三姑惹出來的亂子,算起來仍是為我而起,看主人神情勢派,三姑決非其敵,難得口風甚好,對我看重,正可乘機為之化解,就便探詢一點虛實,相機行事,再要仗著這點因緣,把馮村與自己這面諸位英俠的過節了開,兔去一場大爭殺,更是快事。”心方尋思,見馮氏父子已兩次揖客同行,瞥見馮越一雙虎目正注視在自己臉上,知想心思忘了回答,恐生誤會,忙道:“晚生前在寒萼谷,已聽司徒兄妹說馮老英雄的威望,本想遇機拜訪,方才事出倉猝,全出意料,自然不免驚疑,現經大先生一說,已知底細。晚生雖是一個書生,卻具山野之性,最喜見識山林英俠之士,得蒙青眼,實是萬幸。”
馮越早在門外偷聽,知道文麟雖是書生,頗具英雄氣概,膽勇識見均非尋常,暗忖:
“以前實是自己淫昏該死,難怪三姑,無如事已做錯,無法挽回。如在平日,山中同隱的不是子女至親便是門下死黨,又都畏之如虎,無人敢於洩露;此時卻是不然,一則平生老友和江湖上老少成名人物,有許多位要在日內陸續到達,加以強敵當前之際,風聲傳出,一世英名喪盡,這人怎丟得起?”為此心急萬分,對於三姑,不是萬不得已,又不敢以暴力相迫,沒奈何把文麟劫來。當初原是又急又愧,外加妒火中燒,雖欲以文麟來作要挾,實恨不能置之於死才消惡氣,乃至聽出對方是個正人君子,一任三姑威逼勾引,並未順從,一面卻有感恩之念,欲把男女之愛化為朋友骨肉之交,暗忖:“三姑絕色美女,自己費盡心力,幾乎身敗名裂,白負奇恥大辱,欲求一親玉肌而不可得,對於此人偏是一見鍾情,不惜忍辱俯就,那等情痴,竟會無動於衷,豈非鐵漢?”由不得心生敬佩,改了初念。見面以後,文麟這一沉吟,猛想起三姑對於此人如此痴情,自然無話不談,以往的事諒早洩露,心中一急,當時愧忿交加,正在暗中察言觀色,忽聽文麟這等答法,料知此人正直真誠,不會作假,如有鄙薄之念,早已現出,三姑連心上人均未告知,可見長子所說不差,事要仔細考查,一面之詞往往過甚,不能作準,也許三姑發了幾句牢騷,並未明言以前惡跡,傳話人恨她狂傲,加了作料,幸而三姑不曾在家,未與破臉,將事鬧大,否則以三姑的性情,又當滿腹悲忿、不如意時,定必來此拼命,一個不巧,兩敗俱傷,無法收拾,豈不冤枉?念頭一轉,便想將計就計,格外厚待文麟,等三姑到來,推說以前之事自覺愧對,為此把文麟強接了來,剛柔兼施,設法勸解,促成這段良緣,以贖前愆。主意打好,一面陪客同行,隨口笑答:“周先生不必太謙,今日之事,實為三姑酒後失言,引起兒女門人共忿,揹我行事,以致使你受此虛驚。如願在我這裡盤桓些日,固是快事;如不願留,今日不早,老夫還想奉陪小飲,已先命人準備,料蒙賞光,明日一早,必送周先生回去便了,不過三姑從小嬌慣,素日任性,我受她父託孤之重,加以從小看大,喜其心性靈巧,文武雙全,已甚憐愛,一向委曲求全,從不與她計較。恐其隨後尋來又生誤會,我知她對你最為傾倒,少時如來,還望為小徒兒女們化解,免生嫌怨,使老夫為難才好。”
文麟本意已不願雙方為此結怨,自然連聲應諾。邊說邊走、不覺已到主人書房之內。
文麟見室中圖史羅列,陳設精緻,古玩書畫,滿目都是,窗明几淨,地又寬敞,憑窗一望,四面山光嵐影、樹色泉聲齊收眼底,雖不如寒萼谷司徒兄妹書室,別具一種清華出塵之致,而富麗卻更過之,看去彷彿是個林下鉅公晚年納富、吟嘯燕居之所,如非深知主人底細,決想不到那是昔年綠林巨盜退隱之地。因見所有書籍均是宋元精刊,比起所掛古今名人真跡還要難得,端的琳琅滿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