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之恩,不應使其難堪,況她這等口氣,分明騎虎難下,欲罷不能,因聽出自己不受搖動,即便痴心不死,已不再強暴相迫,只想當人敷衍,勿令難堪,心中苦痛可想而知,如再專以仇敵相待,也實對她不起;本就防到激變,她既自己吐口,正好將計就計作退一步的打算,到時好有話說,主意打定,慨然答道:“三姑不必多慮。我不特知恩感德,永世弗忘,便對你這才貌武功和身世處境,也極代為惋惜。昨夜和司徒兄妹還曾提起,並無絲毫輕視之意,更非當面恭維。不過人各有志,我正和你一樣,另有難言之隱。遭遇不同,傷心卻是一樣,只比你所受痛苦還要加多,難於明言而已。只不強人所難,感恩尚且不暇,如何以怨報德,使三姑難堪呢?”
三姑聞言,似嗔似喜,看了文麟一眼,微嘆了一聲,含笑說道:“此時離明已近,好些朋友尚在裡面坐候,請同進吧。”說罷,正同往門中走進,忽見前去二婢飛馳趕來。
三姑看出有事,忙請文麟暫候。二婢已自趕到,朝文麟看了一眼,稍微一呆。三姑喝道:
“有事快說!周相公不是那樣小人。”
二婢爭先說道:“我們去的人剛走出不遠,發現小賊影跡,不知怎的,往前一追又失了蹤,跟著別處又有小人影子發現。我們原知小賊至少人有三個,向家兩位相公先頗自恃,分途搜尋了一陣,直追到牛角壩的溪邊,小賊老是時隱時現,出沒無常,雙方也未交手,只繞著山樑上下,捉迷藏一般,互相追逐不已。後來又是胖婦該死,她隨陳家四姑一起,見向家弟兄分途追敵,恐中誘敵之計,又怕當地離寒萼谷已近,驚動大黃那孽畜,出來給她苦吃,先頗膽小,再三勸阻,不令眾人分開,及至追到牛角壩西面,去的人已有三個合在一起,只向二相公尚未趕到,膽又壯起,領頭亂罵叫陣,正吵得兇,不料當頭打下斗大一團泥土,人雖未死,傷已不輕。四姑她們自然大怒,隨往崖上縱去,見先前那個小狗和尚在崖上樹林中一閃,還回罵了兩句,怒火頭上,一同追去。因那土崖才只丈許高下,胖婆娘倒在下面,誰也不曾理會。等到追了一陣,人全追散,去的五人,倒有三個遇敵受傷。只陳四姑和向二相公未與小狗對敵,但在中途遇見一人,似和小狗他們也都相識,不知說了什麼話,他們兩位平日何等氣盛,吃了這樣大虧,竟會忍受下去,各自扶了受傷的人回家,一言不發。只四姑想起胖婆娘,引我前去,想把她搭了回來,誰知到後一看,人已腹破腸流,死在地上,傷處劃了一條大口,卻不是尋常兵器所傷。正在氣憤,忽聽崖上有人說道:‘此是馮大所養兇犀聞得有人在此叫罵,跑了出來,正趕這潑婦見同伴走光,心中害怕,掙扎爬起。想要追去,正好與那惡獸對面,自不小心將其觸怒,致為惡獸所殺,用獨角將其肚皮劃破,身上必還留有獸爪抓過痕跡,與你們所追來的人無干。’我二人本想上崖檢視,被四姑攔住,等對方走後,才氣憤憤悄聲說她和向家弟兄今夜人已丟定,無法翻本,也沒有臉皮再見主人,並說當夜有一異人暗助小賊,本領極高;最好連胖婆娘死屍都不要帶,先與主人報信,說目前事情越鬧越大,今日在馮村預料諸人之外,敵人方面又多出了一個異人,因其行輩甚高,所說的話,便父母尊長都不敢與他違背,他們是更不行,此老性情古怪,神出鬼沒,本領大得出奇,如是排難解紛而來還有法想,既是一面倒,漫說敵他不過,便師長知道,也必不許與他相抗;無法再效微勞,望你主人格外原諒,事完之後,當面謝過。隨領我們尋一崖洞,把死人移藏進去,外用山石封閉,令我二人速回,途中無論遇見何人,聽什言語,千萬不可答理,只作不知,等向主人稟告之後,再命人來抬去掩埋。因前半與四姑同路,走到分手之處,發現向氏弟兄和陳家舅老爺一行四人互相扶持前行,小賊和尚緊跟在後面,相隔丈許,彷彿各走各的,毫不在意。四姑直如未見,反而叮囑不許開口,催令速回。我二人氣極心慌,分手之後往家飛跑,快近山口,見離家已近,沿途未遇一人,四姑偏說得那麼厲害,越想越有氣。玉香忍不住罵了幾句,竟被絆了一跤,跌得頭青臉腫,衣服皮肉扯破了好幾處。後來看出絆他的是個花子,深更半夜睡在路旁,夢中伸腿把玉香絆了一跤,本想發作,後來一想我們蒙主人恩養,全都學過武功,休說一個尋常花子夢中伸腿,便是稍微細一點的樹幹,就算絆上一下,也必被這一腳踢松,甚而折斷都不一定,再說也不會跌得那麼重法,如是常人,這一下,他那腿骨非受重傷不可,花子卻睡得和死人一樣,反倒打起呼來。玉香當時痛極,想要打罵動武,想起四姑行時所言,料是方才罵出來的亂子,連問了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