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上下錯落的怪石,左右盤旋,手足並用攀援而上,一面悄聲說道,“這家女主人姓晏,是我新交至好,無須客氣。她那房舍便在對面竹林之中,外觀是一茅篷,內裡卻有兩層房舍,共住兩家,東邊屋內住一異人,脾氣古怪,無人引進,經其允許,不可入內。進門可往西邊房中走進,主人如在,自會接待,否則照直入內,無須客氣。”
文麟因聽主人是一女子,初次登門,如何可以冒昧走進?忙問:“三姊不是同路麼?”三姑悽然答道:“我麼?”話到口邊又復忍任,改口說道:“我還有我的事。此非外人,只管走進,多問作什?”文麟以為三姑走了半日有些內急,笑答:“三姊有事,我在這家門外等候,事完同行。免得冒昧登門,好些不便。”三姑氣道:“有我一路才不便呢,怎麼不聽好話,莫非我還給你當上麼?”文麟見她生氣,只得勉強應諾。一會繞道洞口,走了上去,又經過兩條山徑,便達前見平崖之上。三姑便令文麟照她所說,往林中走進。文麟還想詢問,三姑已面帶急怒之容,低聲悄說:“我還有事,事完再見不是一樣?”說罷匆匆轉身,往來路走去。
第十一回(1) 劫後喜逢君 共吐平生隱痛 舟中成敵國 驚回弱女餘生
文麟只得獨往林中走進,到後一看,見那茅篷甚是高大,外層空無一物,木樁樑柱以外,只有兩塊兀立地上的山石,通體光滑,不知何用?門內是一大天井,三面均有房舍,但不相連,都是四五間做一幢,立在平地之上;東邊一所房門緊閉,正面倚山而建,門窗洞啟,不見一人,只西首一所門窗半開,咳嗽了兩聲也無回應,心想:“這等登門於理不合,三姑方才又說東房住有異人,不可驚動。”想等三姑到後再同走進;等了一會,眼看月輪漸升,天已昏黑,三姑一去不來,腹中飢腸雷鳴,口渴非常,想了又想,照三姑所說往西邊一家走去。
到了門前,隔窗一看,那屋共是一排四間,兩明兩暗,明間裡面還有一層,門簾下垂,微有一線燈光外映,隱聞婦女嘆息之聲,方想主人家無男子,窗前窺探於理不合,待要縮身退回,匆忙中好似聽到“煌兒”兩字,甚是耳熟,心中一動,不暇再顧嫌疑,忙又立定,側耳一聽方才所聞語聲,果是熟人,不禁心旌大震,呆了一呆,又聽到兩句問答的話,滿腔熱情再也按捺不住,見外間屋門虛掩,匆匆不暇尋思,忙即往裡走進,到了裡屋門前仍覺不妥,方一遲疑,裡屋已有女子問道:“外面何人,是周先生麼?請進來吧。”
文麟聽那語聲嬌婉娛耳,情急之下更不尋思,忙即應聲掀簾而入,見裡面燈光明亮,屋甚寬大,急切間也未看出所想的人是在何處,迎頭遇見一個身著黑衣、身材枯瘦、雙目通紅、相貌十分鬼怪、其形如猴的中年婦女,面黑如墨,嘻著一口自牙,目光閃閃,註定自己不住打量;想起素昧平生,冒冒失失闖進入家內室,方才發話嘆息的人並未看見,主人形貌又是那等鬼怪,和日間所見異人黑骷髏好些相似,只是未戴人皮面具,裝束不同,身材高矮和神情舉動全都相仿,也是江南口音,心中一驚,臉漲通紅,主人態度偏偏沉穩,站在對面靜等來人汗口,一言不發,越發窘極,停了一停,吞吞吐吐說道:
“我名周文麟,義妹蔡三姑命我來此”話未說完,忽聽身旁有一女子低呼“文弟”,正是方才所聞那人口音,回頭一看,原來相隔數尺的身後設有一床,床上臥著一個少婦,剛剛坐起,正是這些日來心心念念魂夢不忘的幼年愛侶、現作寡鵲孤鴛的意中人淑華,帶了滿面病容和衣而臥,床上懸有羅帳,偏在門旁,又有屏風擋住,由黑暗中初次進門,迎頭便遇著這麼一位貌相鬼怪的女異人,所以不曾看出。
文麟平日積想成痴,魂夢為勞,做夢也想不到,淑華孤身一人會到這等荒山危崖的異人家中,先前雖聽語聲相似,並拿不準,及見果如所聞,人又瘦比黃花,玉顏憔悴,帶著一臉病容,驚喜之餘,由不得又憐又愛,又是惶急,哪還再顧別的,脫口喊了一聲“二姊”便要走過,轉身時,瞥見女主人正含笑相看;猛想起意中人現正守節,女主人來歷未知,因何至此尚未問明,三姑怎會知道、是何原因也都不曉,當著外人如何不避形跡?念頭一轉,忙即停步。
淑華原不料文麟尋來,先聽女主人說,還不甚信,跟著便聽屋外走動,闖進一人,探身一看,果是文麟,當時悲喜交集,忙著起身,見文麟回顧驚喜惶急之狀,恐其情熱大甚直奔過來,剛要下床,覺著有些頭暈,只得急呼:“文弟請坐!這位便是主人黑衣女俠晏家大姊,芳名一個瑰字,我全仗她才得死裡脫生。你我二人的心跡為人均所深知,無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