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們深淺,人數又多,雖然不怕,由不得心生戒慎,遇事矜持,不敢對面衝過,正假裝由林內解手出來,整理衣服,一面將身側轉,想往另一面走去,不料因見對方貌相獰惡,目有兇光,彷彿蹤跡已被識破,動作稍慌,撩衣時節,無意中竟將緊藏身上的那口劍鞘露出了一段,耳聽三人中冷笑了一聲,知被看破。
心方後悔,忽然想起下山時節,師父曾說我稟賦甚好,用功尤為勤奮,雖是短短不足一年的光陰,非但機緣湊巧得了本門真傳,又服了一粒六陽丸,大雪山銀光頂之行必能勝任,便是所學劍術,也非尋常異派中人所能抵敵,如將幻波池藏珍得到一件,加上日常揹人勤習,便遇強敵,也不至於真為所敗,如何初次見人,不過貌相兇惡神情可疑,是否敵黨還拿不準,便這樣膽怯心慌起來,豈非笑話?真要大敵當前,又當如何?想到這裡,心膽立壯,忙即轉身回顧。
就這邊走邊想,只走出一兩丈的光景,那三個可疑的人業已不知去向。廟中正有一二十個遊人走出,還有不少剛到的遊人也正往裡走進,廟前停著不少轎馬,比起方才更顯熱鬧,知道再下去遊人越多,不願回到廟中去趁熱鬧,公孫雷又曾囑咐聽他回信,過了三日再往望江樓去。他雖後輩,年紀既長,經歷又多,昔年既能在西崑崙那樣高寒荒僻之區隱居,又是卞老人的大弟子,本領想必也非尋常,所說當有用意。屠、李二人方才再三請我同吃午飯,這裡多年未來,人地生疏,還是回到李家赴約為是。
往回走不多遠,方想起萍水相逢,不應多擾人家,打算先往草堂寺轉上一轉,隨便尋一小飯鋪吃上一頓,再往桂湖一訪舊遊,順便尋訪狄龍子等是否在此,豈不也好?忽聽有人招呼。抬頭一看,正是屠著,見面笑說:“方才去往雷家藥鋪打聽,說周兄早已去過,朝主人間了幾句話便各走去。周兄早來又有往武侯祠、望江樓兩處尋人之言。我和長生商定,知道周兄不願與俗人相見,也未請什外人,由長生去往望江樓備酒守候,我往這裡尋來,不料巧遇。如今長生已在望江樓上定好酒菜,就我弟兄二人與周兄洗塵,早來已曾答應,只未說定地方。那裡風景飲食都好,又是周兄想去之地,正好兩便。雷兄方才不在鋪裡,打算約他同去,不知可否?”
文麟雖覺此去違背公孫雷之約,繼一想屠、李二人盛意殷殷,主人業已準備,此去不過尋常吃飯,又有兩個本地方人作陪,有什妨礙?加以平日臉熟,不好意思堅拒,只得答應,並告以雷公道並非素識,只是卞老人常共交易的藥鋪,人又古怪,請他也未必來,改日再說等語。
屠著原是一個老江湖,對於公孫夫妻早已留心,雖不知他們真實來歷,早就斷定不是常人,文麟口頭又嫩,一聽便知推託,因覺這類異人均不喜人知他本相,連文麟也是一時奇遇,又是一位初次學成下山的異人,人又情熟面軟,才得勉強結交,否則對方決不肯受自己款待,也就不再多說。因離午飯還有個把時辰,屠蕾又陪著文麟遊玩了兩處名勝,方始繞到望江樓前。
文麟到底還有書生氣習,剛一上樓,望見檻柱上也多出一副長聯,上聯是“引袖拂寒星,古意蒼茫,看四壁靈山,青來劍外”,心已連聲誇好,再看下聯:“停琴仁涼月,餘懷浩渺,送一篇春水,綠到江南。”撰聯人又是武侯祠對聯上那位顧復初,始而連聲讚美,覺著這副長聯非但對仗工穩,氣度也極清華,確是才人之筆,後往深處一想,暗忖,此君雖然文才出眾,做出這麼工穩的對聯,氣魄也是極大,但也不過自命清高,並無實際,徒寄幽思,無補於人,於國計民生有什麼用處呢?可見我雖立志從師,欲以畢生心力救濟眼前這數不清的多災多難的窮苦百姓,偶然見到這等專供騷人墨客達官顯宦賞玩詠歎的文字,仍要低迴吟誦不能自己,到底脫不了書呆子氣。正在自己好笑,猛想起屠善在旁,方才遙望李長生由外廊一角走來,也忘了招呼,忙即回顧。
屠、李二人已早恭立身後,因見文麟望著聯語低聲詠誦贊好,出神之際,未敢驚動,這一回頭,一同賠笑揖容同往就座。坐定之後,正覺不好意思,笑向二人道:“我與二兄一見如故,這等謙恭,小弟心實不安。既是慷慨論交,從此大家不作客套如何?”長生正在連聲應是,屠著忽然低聲說道:“周兄這裡並無熟人,這兩人為何對你這樣留意?
形跡十分可疑。看神氣,決不會是周兄一路。方才跟在我們身後,還當無心同路,後到樓上,他也搶先上來,目露兇光,大是不良,直到周兄賞玩那副長聯,好似看出周兄是個斯文君子,方始低聲笑語了兩句往側面走去。周兄可見過這兩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