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僧看出對方雖是苦修,人甚端正,不受勾引,如在平日,良家婦女只被看中,決不罷休,利誘不成,便要逞強行兇,甚而先好後殺,不得不止,只為清光平日得寵,想起乃師行時告誡,知道後山一帶強敵甚多,當地雖然偏在一旁,但離解脫坡人山大道近只數丈,往來人多,自日行兇強姦女尼到底不是容易,恐將強敵驚動,惹出事來,乃師怪罪,雖在暗中攔阻,但是色心未退,也想吃飽之後把事辦完,歸途前往強姦,當時卻不願意發作,口中仍在瘋言瘋語,全副心神都註定茅庵裡面,誰也沒有放在眼裡,一個小窮和尚,更如未見一樣。
等到倪師父把袁和尚所要的面煮好,端了過來,二兇僧回顧看見,清光首先恃強喝道:“這面應該我們先吃,快些端來!”倪師父冷冷的說道:“事有先來後到,面下得快,你們稍等一會,就下好了。”袁和尚更連理也未理,故意一手抱著一碗。兇僧方喝:
“他一個人,怎吃兩碗?明明我們先要,你這賊尼欺生!”話未說完,袁和尚已用舌頭每碗舔了一口,連說:“好香!誰要有福氣把這兩碗麵吃完,包他長生不老。就怕吃不成功,那就要上西天見閻王去了。”
二兇僧見面已被舔過,又聽這等說法,不禁大怒,剛怒喝得一聲“賊禿驢小狗”,底下還未出口,眼前倏地一亮,原來小師父不知何時由內走出,並還換了一身俗家短裝,腰間繫著一條青布圍裙,雖是一身;日布衣服,因其天生麗質,不御鉛華,自然光豔,換了俗裝,越顯得纖腰約素,秀髮裁雲,皓齒明眸,丰神無限,比起方才越發好看。
二兇僧當時一呆,兇焰立斂,轉面笑說:“我不願驚吵你們,否則這小禿驢休想活命!快些把面煮好,陪我們吃上一碗,包有好處。這個便是面錢。”說罷,同光取出一錠銀子,遞將過去。小師父秀眉一揚,自往一旁下面,理也未理。倪師父把銀接過,又放在二兇僧的面前,從容說道:“面只三文一碗,我們這裡找不開,你們身上如無零錢,不付無妨,只請明白一點罷了。”
袁和尚因面太燙,一面用筷挑吃,暗中留心,見倪師父給銀時,兇僧的手好似被什東西猛撞,微微震了一下,但不甚顯,兇僧似未警覺;小師父在旁下面,臉如秋霜,一言不發,兩次伸手腰間,被倪師父湊將過去,好似輕輕用手拉了一下,前有案板擋住,兇僧坐在斜對面,不曾看出,根本也不把這兩師徒放在心上,仍是信口開河,各睜著一雙色眼望著小師父,有說有笑,並說:“你們不要,明日夜裡我們回來,再和你一起算吧。我們都是自己人,佛門弟子應該快活歡喜,為何害羞,口都不開呢?”倪師父先似恐怕小師父發作,本在暗中示意阻止,忽然微笑走開,並將筍菌油裝了兩碟遞過。
袁和尚見她先不肯賣,忽然自己送過,囚面一看,前山一帶天氣陰沉,頗有雨意,剛消散的濃霧又合攏了來,半山以上均被白雲佈滿,當日不是香期,這等天氣遊人更少,休說別的吃客,連朝山正路上都難得有人往來,料知這師徒兩人,連老的也被激怒,從來不曾見她動武,是否會家並不知道,這兩個賊禿驢似非庸手,身上又都帶有兵刃暗器,她師徒一雙空手,如何能敵?一翻臉便要吃人的虧,偏是始終沒有見她絲毫膽怯;小的早就帶出怒意,老的雖似不願惹事,但也不似膽小害怕神氣,她和師父多半相識,莫非也是一位異人隱居在此,不肯顯露形跡?心中尋思,邊吃邊看,準備吃完發難。
二兇僧做夢也未想到瘟神之外還有凶神,一個比一個厲害,大禍臨身,轉眼就要發作,色令智昏,一面說著瘋話,引逗調戲,一面互相談論,評頭品足,滿嘴亂說,毫無忌憚。那師徒二人已不再理他。小師父本沉著一張臉,眉目之間隱蘊殺氣,等面下好,兇僧索討菌筍油,居然裝上一盆,並還親自推過。兇僧想要就便調戲,剛一伸手,小師父手已縮回,面色忽然轉和,笑道:“這兩碗麵足夠你們受用,再要想吃是沒有指望的了。快些吃完,回家去吧。”
第十八回(2) 相見覆何年 會短離長 獨留遺恨 承歡消永夜 心長語重 偶俱無猜
二兇僧業已色迷心竅,毫未聽出語有深意,反因對方轉怒為笑,以為對方一個貧女,不知怎會落在尼庵裡面受窮受苦,有什見識?像自己這樣年輕俊美、穿著既好帶錢又多的人,她見了早已心動,方才只是故意做作,既肯說笑,必易上鉤,當時心花怒放,骨頭大輕,為了腹飢太甚,因面太燙,先吃筍菌,覺著鮮美無比,正在同聲贊好,見小師父居然立在對面,望著他二人沒有走開,越發心喜,各對著一碗熱面邊吃邊說,發話調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