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許多牽制,偏不敢將這塊牌位冒失去掉,因而露出許多破綻矛盾。他這弔民伐罪的義舉,下起手來便有許多便利,何況劉玄德一時梟雄,長於權變,人民對他又頗傾向,一面還有知己之感,便是劉禪雖極昏庸,對他也還能夠信任,深知非此不行,如學孫、曹榜樣,非身敗名裂不可,還要連累西川人民同受其害,轉不如鞠躬盡瘁,全始全終。如能興復漢室,在他政治修明、大施改革之下,將全民救出水火,固是平生志願,即便不能,至少也在自己生前或是死後若干年中,保得西川人民免於塗炭,用心實是苦極。非這種種限制顧慮,成就決不止此。史書說他長於政治而短於軍事,簡直胡說。如其政治不良,單靠兵力,怎得成功?以西川一隅之地,與中原傾國之勢相抗,道路如此險而且遠,樣樣吃虧,無異以卵敵石,早已自取滅亡,哪能鼎足三分,終身保持偏安之局,使曹操、司馬之兵輕易不敢西顧呢?別的不說,只看從劉備入川起,共經過多少次的戰事,這些舉動要消耗多少民力物力,西川人民簡直極少休息之時,可是蜀兵如虎,漢將皆飛,千里運糧,給用不絕,多用民力而民不怨,多用財物而國不敝,如非政治修明、樣樣合理、算無遺策,非但七擒六出不能完成,照他那樣頻年用兵,西蜀雖是天府之國,人也死亡逃散個精光了。不是事前打算得好,取得民心士氣方肯用兵,如何能夠可戰可止、能進能退、由心運用、相機而行、無不自如呢?這真是一個極高明的將才、從古至今數一數二的英雄豪傑之士,偏說他不會用兵,豈非荒謬之談?心中尋思,不覺走進正殿。
正在徘徊憑弔,懷念前賢風烈,忽然發現廊柱上多了一副對子,乃清初名士顧某所題,上寫:“臣本布衣,一生謹慎;君真名士,萬古雲霄。”對仗十分工穩,句法也極渾成,幾句集攏來的成語,是讀書人慣用的手法,原不足奇,多讀點詩書的人均能辦到,難得是這樣天衣無縫,妙造自然。暗笑:顧某何人,也鬧這等臭名士的習氣?藉著對聯影射自己,想和諸葛先生作比,此雖無聊文人的通病,這十六個字並不著實,“一生謹慎”四字卻是確評,也是他的真實本領,如非樣樣謹慎細心,怎能成就他一世英名,千秋佳話,恩德深入人心,至今使人景慕,香火不絕呢?不過諸葛一生惟謹慎,一班讀書人不從他的愛民愛軍、算無遺策、苦心孤詣上面著想,都拿來附和在忠於劉備、忠於阿斗、恭謹事君上去,便是顧某自命名士,也未必深知諸葛心志罷了。想到這裡,方覺從古至今許多英雄才智之士,為歷代所傳的君臣大義遺毒所限,本身固是鞠躬盡瘁,只為一姓私榮,死而後已,不能發揮他的全副本領,便像孔明這樣能夠修明政治、愛民如子的偉人奇士,也因種種牽制不能儘量施為,就有善政也是及身而止,這還算是勉強成功的人,那些不得時和因性稍剛烈為時所忌、埋沒一世不能出頭的,真不知有多少!被皇帝權貴殘殺陷害的尚不在內,真個可嘆。忽聽旁邊有人低聲笑說:“道兄你叫賽孔明,人又姓孔,我們來到這裡,不是和到你家一樣麼?”
文麟雖覺那人說話鄙俗,心正想事,感今慨古,忽又聽另一人介面道:“二哥,這裡人多,如何隨便亂說?”還有一人也插口道:“你兩個都不要說了,本來一句笑話有什相干?這等說法,反倒”底下便未聽真。文麟聞言,心動回顧,見那三人因立得近也正看他,都是一臉橫肉,貌相獰惡,目射兇光,內一中年道士更是一臉兇狡之相,裝束卻極華麗,一望而知不是善類。見其注意自己,一則初來不願惹事,又和公孫雷訂有約會,便裝遊客,看了一眼,回過頭來,一面假裝看那柱頭上的對聯匾額,暗中留意查聽。停了一會,不聞聲息,回顧人已走去。來了不少時候,公孫雷仍未見到,心中奇怪,便由大殿後面穿過,想往裡面遊玩一番再繞出來。
中途遇見一個賣花的幼童,先問:“要花不要?”文麟剛一搖頭,猛瞥見前見三人正往後偏殿走去,恐其疑心,正要回走,忽聽幼童低語道:“雷老漢在山門外面樹林中等你老人家,快去吧。他因廟中人多,又有幾個瘟神,不願叫他們看出,請你老人家不要見怪。”說完,不俟答言便朝後偏殿趕去。文麟才知公孫雷業已來過,聽口氣,所說瘟神,也許就是那三個說笑話的遊人,忙照賣花幼童所說,趕往廟外。
公孫雷立在樹後張望,一見文麟,忙即招手,引往無人之處,正要禮拜,被文麟強行位住。互相一談,才知卞老人剛走沒有幾天,並且每次都裝交往多年、送藥來賣的藥夫子,住在藥鋪裡面,往往一兩個月不走,惟獨這次行蹤最為隱秘,每日明去夜來,常有不歸之時。公孫夫婦尊敬師長,本為他備有一小間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