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排成一溜兒,一大疊乾淨的帕子平整得放在床頭,沾上血跡的帕子和扯下來的中褲堆疊在地上的銅盆裡,八仙桌上攤放著已用過的藥泥。
莫如上過藥,虛弱得伏在床上,身上搭著一方乾淨的被單,小雨正用熱帕子替他擦汗。
蕭倬凡推門而入,一股濃烈的藥味沖鼻而來,他看了看桌上放著的湯藥:人參、三七、當歸、紅花、熟地至少煎熬了兩個時辰。
怪不得不讓自己過來,人家連傷藥都事先備下了,蕭倬凡冷哼一聲,擰著眉頭看著愣在面前的主僕兩人,心中暗罵道:臭小子你皮肉癢癢了,居然繞著圈子討打!還敢戲耍老子,要不是看你傷得爬不起來,定要拖出去再揍一次!
莫如愣了一下立時明白把戲被蕭倬凡看穿了,苦笑著揮了揮手讓小雨退下,自己掙扎著撐起身。
“爹——”莫如聲音有些沙啞,稍一挪動額上冷汗淋漓,卻仍毫不示弱得看著蕭倬凡,目光堅定,並不在乎再捱上一頓訓斥或是第二輪責罰。
深秋時分,北風不斷呼嘯著從窗外侵入,捲進幾片早已凋零的樹葉,蕭倬凡看著僅穿了一身單衣,赤了腳直立在面前的兒子,嘆了口氣,終究是心疼多於憤怒,知道原因又怎樣,孩子已然傷成這樣自己又何苦再追問。
“先躺下”蕭倬凡不容分說、小心翼翼把莫如按倒在床上,順手拎起床上的薄被裹住兒子瑟瑟發抖的身子,威嚴得警告“別動啊!”繼而緩和著口氣“蕭莫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懂不懂!為什麼要作踐自己!”
莫如抬起頭,驚訝得看著父親,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遊走全身,
他仔細得端詳著面前這個人,好像還從未這麼近距離得看過父親:那灼熱的目光和微蹙的眉頭中包含幾多關愛?那雙有力的手讓他想起了師父,師父總在他睡著後悄悄來給掖被角,還順手揉揉他烏黑的頭髮,用他那溫暖的大手。
“不想說就不說了”蕭倬凡看著發呆的莫如嘆了口氣,關切得伸手在莫如額頭上試著體溫,順手理了一下他凌亂的鬢角。
莫如卻是從未有過的慌亂,他定定神,指了指書桌,話語卻噎在喉中。
蕭倬凡疑惑著走向書桌,桌上平放著一封信函,展開看時竟是元帥皇甫少華的親筆,剎那間蕭倬凡抬起頭,不認識般看著莫如,顫抖著聲音“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
“免得您為難。”回答輕鬆而淡定。事先告訴您,您還下得去手嗎,莫如沒有說出口,蕭倬凡當然會明白這良苦用心。
蕭倬凡釋然之下痛苦得閉上眼。
原來莫如大鬧皇甫元帥軍營之事早已有耳目報與皇帝,皇帝談笑之餘對這個少年很是好奇,特別召見皇甫少華問了詳情,大有將莫如收到身邊充當貼身侍衛之意。皇甫急忙修書一封提前告知。
莫如竟是為了避免這尷尬的差事四處風流惹事,為了替父分憂而自討重罰!
倬凡知道,倘若莫如辭官不做,必遭皇帝懷恨,自己也要背上不忠不義之名,丟官治罪也是遲早的事;而莫如這種清高的孩子斷然不肯做朝廷鷹犬,更不要說伺候皇帝那種憋屈的活兒了。萬般無奈之下,這個苦肉計使得固然有些荒唐,卻為自己贏得了時間,不失為暫緩矛盾的方法。皇帝的一眾耳目定然會將蕭莫如混跡青樓、行為不端並痛遭家法之事呈報天聽,即便皇帝不在乎也要顧及大臣們的顏面不敢收用莫如,此事便能風平浪靜過去,只是
蕭倬凡一把捧起兒子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心疼得無以復加,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默默端起桌上的藥碗,一勺一勺喂到莫如嘴裡。莫如靜靜伏在床上,心神恍惚。
銀色的月光柔和得撒進窗戶,蕭倬凡靜靜守在床邊,被疼痛折磨了一晚上的莫如此刻終於入睡,睡夢中,他彷彿看見了師父,孩子般賴在師父的懷裡撒嬌,師父輕輕颳著他的鼻子,愛憐的說:“我的如兒什麼時候才長大呀”
父慈子孝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在蕭府門前的石獅子上時,蕭倬凡已準備出門,他喜歡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聽著賣早點此起彼伏的吆喝聲,看著學生們夾著書跳躍著跑向學堂,夥計們一塊塊下著門板期待一天的好生意;自己的百姓豐衣足食,對於他是一種欣慰。
遠遠看見自己府門前立著兩個人,蕭倬凡揉了揉眼,沒有錯,白衣勝雪隨風而舞的是正是莫如,旁邊是青衫軟靠,一身利落的小雨。
莫如一手託著腰,腰間沒有束玉帶,也沒有扎腰帶,衣襬翻飛,不是故作瀟灑倜儻狀,實在是腰際腫痕高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