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玉階飛對古玩的興趣僅僅止於品評鑑賞,卻很少有珍惜身外物的自覺,臨走前再三央告玉階飛道:“若是真是紅絲,我日後要送三皇叔的,老師手下留情啊。”
“太子放心。”玉階飛笑道:“萬一砸了,就給三王爺半塊,我想既然是太子送的,他應該不會介意。”
十五 煙花
同北辰胤見面的機會很多,每日上朝且不去說,元凰若以請教政事為由單獨前往天錫王府,長孫太后縱然不悅,卻也提不出阻止的理由。元凰雖然不曾愛過人,在宮裡看的聽的多了,男男女女之間那份心照不宣、花前月下的情致倒也大致懂得。他知道試探表白同攻城破敵一樣,最是講究時機選取,要的是心有靈犀水到渠成,若是冒冒失失跑去別人府裡大喊大叫,就註定得不到好結果。左右權衡之後,元凰最終決定趁著中秋宮宴的機會,請北辰胤在東宮小滯片刻,為他辨別紅絲硯的真假。按照北嵎規矩,中秋節皇帝大宴群臣之後,會在禁城內施放煙花,表示與天下百姓共樂。元凰的如意算盤,是要在看煙花的時候靠去北辰胤的身邊,先試探一下他的反應,而後伺機而動,再請他移步去東宮賞硯。他事先預想北辰胤種種可能的言語動作,一一想好自己當要怎樣應答,謀劃得很是周全,又早早地同北辰胤定下邀約,只等中秋到來。
北辰禹在位之時待人隨和寬厚,時常將三五重臣請至宮內歡敘暢飲,他駕崩以後長孫太后事事從簡,取消了大部分例行的慶典,只將中秋同新年的宮宴保留下來。太后不喜宴席,大臣們自然也是上行下效,官員之間見得著的走動少了許多,朝中氣氛也因此略為沉悶蕭條。本來好不容易逢著中秋,本是件普天同慶的高興事,天公卻不作美,彷彿為了彌補今夏的乾旱似的,從正午起便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待到傍晚時分,雨勢不但未見減小,反而愈發猖狂,雖不見得是雷電交加,卻也算得上疾風驟雨。宮外的商販們哀嘆月餅賣不到好價錢,遊客們懊惱白來了皇城;宮內長孫太后秀眉微蹙,手指不時撥弄升騰繚繞的獸煙,元凰陪母后一道苦著臉,背過手在廊下踱來踱去,卻是為了不一樣的緣由。
中秋落雨雖然少見,卻也並非未曾碰到,皇宮既定的宴會關係禮儀風俗,不能隨意取消。過了申時,文武百官便陸續前來,卻因為大雨而失去了往年精神抖擻的樣子,精心縫製的禮服下沿滴滴答答的漏水,袖口辮角也全是溼漉漉一片,從外走入大殿留下一行顯眼的水漬,好像蝸牛蜿蜒爬過地面一樣。宮人們忙不迭跟在後頭擦洗,動作輕微,儘量不惹人注意,落座之後的官員們面面相視,在或真或假的微笑後掩蓋住彼此的尷尬。
大部分官員們因為擔心雨勢加劇,到得比往日更早,北辰胤也不例外。元凰從殿側一角偷偷向外張望,見是弄潮生親自打著傘送人,過了崇文門後,他顧自陪著北辰胤向前走去,內侍們撐著傘上前迎接,卻不敢阻攔王府侍衛長的腳步。天色雖然昏黑,宮內卻光耀輝煌,高懸在簷下的流蘇燈籠裡的光線向四周灑下來,能夠照耀到很遠的地方。元凰藉著折射,見到弄潮生在北辰胤右手稍後一點的地方擎著傘,順著主子的步點前行,水滴順著傘骨從油紙面上滑下,拋落出一個晶亮的弧形,在光裡連線成一線,正打在北辰胤剛經過不久的地面上。兩個人的身影都被昏黃的燈光籠罩,因而顯得有些恍惚,依稀可以辨出弄潮生天藍的衣袖被風吹起飄出傘外,染溼之後便現出一種湮暈的深藍,在漆紅燈籠的對映下呈出黯淡的紫色。弄潮生一直將北辰胤送至大殿廊下,等北辰胤踏至雨水濺不到的地方,才轉身離去。他離開的步伐比方才快了數倍,一腳踏上薄薄的積水,溼透了鞋襪也渾不介意,還特意向本應接手的內侍們行禮道歉。元凰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弄潮生在北辰胤身旁服侍,此時心境作祟,便覺得特別不是滋味,待到北辰胤入殿,元凰見他衣物乾爽宛如晴夏,意識到弄潮生的堅持並非僅僅出自王府的肆意做派,心下愈發悵然起來。
烏雲遮了月光,也銳減了賓主的興致,再加上煙火在雨中燃放不了,中秋節的宮宴便在象徵性的祝酒寒暄之後潦草收場。元凰第一輪的試探計劃徹底泡湯,也沒有彌補的辦法,在宴會結束後等著北辰胤同往東宮。北嵎皇宮設計精巧,殿堂之間都有迴廊相通,只有太子東宮獨在一隅,免不得要經過一段露天走道。東宮太監們趕出來迎他二人入內,元凰懷著心事,接過傘來,讓他們退下,抬頭看見一片無根雨簾,總覺得是個壞兆頭,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他強迫自己回過頭去,向北辰胤道:“事不湊巧,前幾日熱得好像夏天,中秋卻偏下起雨來了。”
“一場雨雖是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