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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部分

“那你說怎麼辦?”元凰把手裡的紙團揉成看不出顏色的粉末,開窗扔去了後院:“家裡倒還有些紅紙,也是前次鎮上紙商在別處見到顏色純正的,特地帶回了幾張。——要不再寫一幅新上聯,湊成一對便好了。”

“我也是這樣想。”北辰胤點頭道,一手提著春聯,去裡屋書桌上鋪開了紙張筆墨:“那就你寫吧。”

“我的字又不好看。”元凰尾隨他進了房間,一面嘟囔著,一面還是走到桌前提起了筆:“當年人稱書法第一,說文臣中亦無人能及的,可是你三王爺。”

“這樣的字型,我只怕仿不像。”北辰胤看著那幅下聯說道:“這人用筆法度嚴謹,頗見險峻,多半是學的歐體——我記得見你臨過歐陽詢的《十商帖》,玉階飛也很喜歡他的字——再說,我也很久沒見到你認認真真的寫字了。”

“學是學過,沒學到幾分就是了”元凰說著,提筆想了想,在紙上依次寫了 “國富千山秀”這五個字,一邊寫一邊看著北辰胤手上的下聯,想著要將字型模仿的像些。寫完之後他左右比較一番,覺得不錯,擱了筆站在一邊,等著北辰胤的評價——要將字寫得工整好看是一回事,模仿他人字型又是更難一層。元凰小時候就老聽說三皇叔寫字漂亮,每次練字得了玉階飛或是北辰禹的表揚,總暗暗期望能在北辰胤面前展示一番,然而等後來他真有機會與北辰胤共理朝政,又已早沒有了研習書法的時間同情懷。如今終於有了這個遲來的契機,再加上北辰胤方才那句“很久沒見你認真寫字”,元凰自然是思慮再三才肯謹慎落筆,起承轉折都格外當心,倒不是想要同北辰胤在紙上爭個高下長短,而是為了彌補當年留下的小小遺憾。

北辰胤端起紅紙仔細看了看,又回頭望望元凰,驀然笑開來,搖搖頭,語氣裡帶著萬分無奈和一點點的寵溺:“你這孩子,什麼時候學起我的字——寫了這五個字,只有一個‘國’字像是你的親筆。”

“我何時有”元凰爭辯到一半沒了聲音,歪頭看著自己剛寫好的上聯,尷尬地拿起筆來凌空比劃了幾下,最終垂頭喪氣地把筆放回了硯上:“那時候常看你上的摺子,大概不小心就學去了。”

歐陽詢為初唐四大家之首,所創之“歐體”源於漢隸,脫於二王,然而筆蘊鋒穎,勁峭險峻,唐人評價為“峻於古人,別成一體”,雖然同樣是借隸書之形,卻專取隸書之雲電氣勢,與北辰胤平素方圓古雅的用筆很是不同。歐體楷書筆法嚴謹,歐陽詢又撰有多本書法著作傳世,因此後世楷書初學者多由歐體入門,北辰元凰也不例外,後來雖說並不日常使用,對這一派筆法也可謂瞭解頗深。他對書法本無特殊的愛好,登基以來也並沒有刻意效法北辰胤筆跡的意思,但當年他同北辰胤荒山相認重歸赤城之後,一面是愛慕親近之心與日俱增、無以言說,一面又唯恐北辰胤對自己心生厭惡,就此疏離;他不敢向北辰胤詢問清楚,卻又因此飽受煎熬,只能盡力關注身邊的每一個細節,期望藉此琢磨明白北辰胤的真實心境;有時候收了北辰胤的奏摺上來放在燈下細看,不自覺便會伸出手指沿著北辰胤的字跡反覆描摹,好像這樣就能透過漆黑墨色解讀出北辰胤的複雜心思似的。——就這樣久而久之,他寫字時候便常常帶出近乎隸書的點橫撇捺,字型逐漸變得渾圓內斂,與他往日寫慣的鐘王小楷越差越遠。這一變化緩慢生成,元凰本人並不覺察,大臣們每日收到硃批也不覺得與前日筆跡有異,倒是江仲逸有一次在書房同元凰獨對時候偶然提到,“皇上行事沉穩,越來越像並肩王——就連這字,也看著越來越像了。”

元凰經他一說才幡然醒悟,此後愈發注意起來,不肯讓北辰胤看破這番難以啟齒的心思。只是他之前學得潛移默化,倒比少年時候辛勤練字形成的習慣更為根深蒂固,此後寫字無論如何努力,再不復最初的方直公正。以前北辰胤不曾留意觀察,現在有了這幅春聯擺在面前,一眼便看出了端倪——只有這一個“國”字,元凰四歲時候最先習得,最初每次書寫都忘記加上裡頭的一點。後來在玉階飛的反覆提點下改掉了錯字,書寫習慣卻已經形成,國字外框總寫的太小,那一點便顯得侷促擁擠。這一“國”字的結構是元凰筆下特有,極易辨認,是以北辰胤方才戲謔說道,“只有一個國字像是親筆”。元凰料不到隱藏多年的秘密在今天被他識破,雖說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總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於是背過身去,半是懊惱半是尷尬地喃喃道:“常看你的字,不小心學去了,總是有的——既然仿的不像,不如你來寫,雖說對不上下聯,橫豎還好看些。”

縱然元凰背轉了身,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