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另有所圖,確是不假。”楚王孫坦然承認,又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掌,無限悲哀地搖搖頭:“但華容是我獨生女兒,被北辰元凰害死,這也不假。”
元凰在他低頭看時,才注意到他的左右兩手上都戴著薄如蟬翼的銀絲手套,更為奇怪的是他的雙掌不像身體一樣乾癟老邁,而是飽滿厚實。元凰當日雖然惱恨楚華容不知進退,因為江修的緣故心中多少還存著一分歉疚,本想尋到楚家親友做些補償,細問之下才發現楚王孫孤身一人攜女入城,坐擁家財萬貫而不知從何處得來。元凰據此懷疑過楚王孫的來歷背景,後來北辰胤派人詳查一番無果,只得暫時作罷,如今果見故人改頭換面捲土重來,居然盡數掌控了西北十酋。楚王孫想為楚華容報仇,又想從元凰口中套出龍氣所在,元凰摸不透他的計劃,乾脆以靜制動,不動聲色地看他如何權衡。一旁的東方鼎立等得不耐,一把捏住元凰左手脈門,大聲告道:“大哥,還囉嗦什麼,逼他說出龍脈位置,華容也算死得不冤。”
“他哪裡知道龍氣位於何處!”楚王孫眯起眼睛將元凰上下打量一番,迸出這一句話。還沒等東方鼎立反應過來,他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堆積而起的皺紋隨即淹沒了眉宇:“北辰胤設得好計——這名北辰元凰,是假的!”
翌日早晨,楚王孫在赤城的探子回報,元凰昨夜祭祖完畢,今日按時回返,大內宮中一切照舊,全無慌亂跡象。東方鼎立聽到訊息猶不甘心,向楚王孫建議道:“就算北辰元凰有替身,我抓到的未必就是假的,興許宮裡的那個才是,他們私底下早已亂做一團。他以前才見過大哥幾次,一時認不出來也有可能。”
“哈哈,二弟啊,你看看我的駭人樣子,見過的人哪有可能忘記。”楚王孫苦笑道,厭惡自己聲音似的皺了皺眉:“我早猜到北辰元凰會有替身,卻料不到祭祖這麼大的事情,北辰胤也敢派人替代,以此打探虛實。北辰胤行事周密,必然曾繪出周遭人物的畫像交予假皇帝辨認牢記,以防意外。若非他以為我已葬身火海,假皇帝不會認不得我——唉,皇城這麼些年,我總以為我足夠清楚他的為人。”
“大哥,別提這些喪氣事。等我們兄弟拿到龍氣,大哥便能回覆舊時樣貌。”東方鼎立聽楚王孫舊事重提,立即出言寬慰,隨後又想起自己被那假冒的北辰元凰耍了整整一夜,氣地眼睛冒火:“既然是假的,留著也沒用,我這就下去砍他五刀十刀,丟到江裡餵魚。”
“哎,二弟莫急,你說的對,這個北辰元凰未必就是假的。即便是假的,也並非全無用處。”楚王孫坐定不動,慢條斯理拈著鬍鬚:“假,也有假的用法。東晉時桓玄手下大將何澹之駐守湓口,在一條船上空設羽儀旗,充作帥船,自己則躲入其他船中想要出奇制勝。不想敵將何無忌將計就計,一舉攻下羽儀船,再命眾將士大喊‘已得何澹之’,何澹之屬下士兵信以為真,聞風而逃,何無忌不折一兵一將便大勝而歸。如今我們不知皇帝真假,北嵎百姓也分辨不出,正是同樣道理。”
“大哥是說,殺了這個假皇帝,把他首級掛在旗上,擾亂北嵎民心?”東方鼎立沉默片刻,試探著問道:“趁他們人心惶惶,我們便可率兵破城。”
“有長進,卻不盡然。”楚王孫嘉許似地點點頭,捧起案几上的茶盞:“若殺了假皇帝,我們便是毀掉了講價的籌碼,把事情做得絕了——殺了他,北嵎國中必亂,但事情既已到了那一步,北辰胤父子不會束手待斃。屆時北辰元凰現身闢謠,舉國上下一心對敵,不論戰與不戰,我們都討不到太大便宜。倒不如留著這個假皇帝,傳信北嵎,北辰胤若不希望替身之事敗露,自然就要付出一定的報酬。”
東方鼎立對大哥素來極是敬重,方才幾次開口都沒能猜中楚王孫心中所謀,此次再不敢貿然逞能,而是老老實實問道:“大哥準備怎麼辦?”
“普通的籌碼,當然只能提與之匹配的要求。”楚王孫慢悠悠地回答,將手套脫下放在手裡把弄。他的手掌形狀與常人無異,卻非是血肉顏色,而好像是用金屬鑄造的義肢,一金一銀:“不如,就請北嵎來人,將他們的皇上接回宮中吧。”
三 鴻門
楚王孫借十酋族長名義而寫的書信很快被人帶到了北嵎皇宮,綁在一支細小尖銳的飛鏢之上,當著甫下朝的北辰元凰的面,勁射而出嵌入了盤龍宮柱。這封信中措辭客氣,語氣謙恭,大意是說北嵎皇帝受族長之邀造訪西北十酋,相談甚歡。十酋族長為了還禮,不日欲於北嵎皇帝同歸赤城,拜謁元皇天子。信中用詞冠冕堂皇,卻未說定皇上回歸時日,所言 “與北嵎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