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辰胤的幫助下從榻上坐起:“那藥熬好了沒?”
“好了。”北辰胤側身拿過手邊的碗,裡面看來不像盛著晃盪汁水,而像是裝著一塊龜苓膏:“我問過神堪,叫人去冰窖取了冰塊,你睡著的時間裡,正夠把藥汁冰成藥凍。這樣腥味或許小些,你再試試。”
他說完舀了一勺遞來,元凰張嘴乖乖的吞下。“確實好些。”青年說道,順從地接連吃了幾口,直到藥碗見底,才驀然驚覺又被孩子一般對待哄騙了一番,懊惱地扭過頭去,忽然感到不對勁似的左右搖晃起腦袋,用手摸摸背後,隨後大驚失色龍顏震怒:“是誰剪掉了朕的頭髮?”
“我。”北辰胤放下藥碗,和顏悅色地應道:“你在御書房摔倒時候把朱墨灑了一地,下面一截頭髮全沾了顏色。受傷時候無法清洗,只好剪掉了扶你上榻。——郢書也故意叫宮女替他剪了,其實少了這一小段,也看不出來。”
“這”元凰一聽是他,怒氣霎時無影無蹤,其實細想起來,除北辰胤外也再無人有此膽量。他本想說幾句諸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的反駁言語,又覺得對著自家父親理論孝道當真全無意義,只好不甘心地撇了撇嘴,躺回床褥鑽進毯子裡。北辰胤仔細用手掌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突然想到自己掌心生有硬繭,轉而用手背貼上元凰的臉頰。元凰想起他以前說過的話,笑著反詰道:“你常跟我說不要事必躬親,如今為什麼連喂藥都要親力親為。”
“這”,北辰胤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低頭盯著他看了片刻,最終一臉無奈地嘆道:“總是放心不下。——那我先入宮去了。”
元凰點點頭,在北辰胤背後露出一個類似詭計得逞的笑容,目送他關上房門,看到輕捷的影子劃過窗欞。剛才北辰胤手指的溫度還殘留在臉上,讓青年衷心期待起明日的相見。——這個男人會親吻他的額頭,卻非嘴唇;會撫摸他的臉頰,卻非胸膛;會擁抱他的肩膀,卻非腰際;這樣的親吻、撫摸、擁抱,在很多人來說也許只能算是幸福的開端,遠遠稱不上完美,對元凰而言卻是命運難得的眷顧垂青,讓他想要牢牢攥在手中認真呵護。那個人或許永遠都不能像元凰愛他一樣去愛著元凰,但是元凰覺得這已經不再重要。
五 冰風
元凰就這樣在王府裡住了半個多月,每日除了吃藥睡覺,便是等著神堪軍師前來問診,或是等待北辰胤帶來宮裡的最新訊息,揀出幾份重要的摺子念給他聽。有時候他聽到一半就像上次那樣犯起困來,不願讓北辰胤就此離開,硬撐著強打起精神回話,往往這個時候北辰胤會若無其事的說句“這摺子後頭的都是廢話”,合攏奏摺站起身來,再順手給元凰拉好被子。
能夠下床走動之後,因為身份秘密的關係元凰不敢隨意出門,大多數時間仍舊呆在房內,享受自四歲開始讀書以來就離他徹底遠去的清閒鬆懈。覺得無聊的時候他就走到窗邊,靜悄悄的站著往外觀望,王府別院裡見不到閒人,只有守在暗處的兩名夜鴞士兵同空蕩蕩的朱漆迴廊。正對著客房窗戶的是一道青石砌成的拱門,通往王府花園,從元凰的角度望去能見到園中叫不出名字的花草,茂盛蓬勃的生長著,幾乎遮掩住了背後充作假山的太湖石。——這塊太湖石是北辰胤早年從江蘇尋來,盡得“瘦皺漏透”四字真意,單薄處僅得指甲寬度,雄厚處又似力壓千鈞,從皇城一路搬遷到此,倒也沒被攔腰折斷。元凰幼時不懂玩賞,只覺得石頭遠看起來像是積搭在一起的雲片糕,近看又像是被壓扁了的馬蹄酥,簡直俗不可耐,半點談不上美好。年紀漸長之後他懂得了如何品評奇石好壞,無奈早年留下的糕點印象太過深刻揮之不去,始終無法體味其中妙處。直到這次他借住王府,數次入夜無眠踱至窗前,見到月光底下那石頭的影子水波一樣打在地上,襯的庭中粼粼茫茫的空淼一片,方覺出這塊假山石確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不枉北辰胤當年從江南辛苦運回。
元凰常常看著花園就出了神,一站便是幾個時辰,待聽見夜鴞侍衛趕出藏身之所的細微腳步,才知道是北辰胤來了。他這時覺出胸口內傷的隱隱悶痛來,迴轉到桌邊正襟危坐,北辰胤進屋見他不聽神堪囑咐下床亂跑,習慣地微皺起眉頭,撩起眼睛默默看著元凰,直瞧得另一個人內心有愧,灰溜溜地躺回到榻上方才作罷。
元凰身體好轉一些之後便可自行起臥飲食,北辰胤無需再給他喂藥,有時朝中也沒有需要商討的大事,兩人只閒說些笑話趣聞。有一日北辰胤講起幾個老臣三番五次奏請皇帝立後納妃以延後嗣,郢書先是推說新都未穩無心於此,後來又說縱然有意亦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