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一見到他,她就想哭。
她合起的雙眼,長長的睫毛對剪出了淚珠,直掛落在她臉上。
誰看了這淚珠,誰都會生起不忍心的溫柔,那樊大先生溫和地道:“嫂夫人,不要怕,都過去了。”
就在他說著的時候,一陣極快而又輕微的步履聲,急促響起。
樊大先生回身,就看見粘夫子汗流浹背的闖了進來。
看他的樣子,想必是發現有敵來犯,想趕過來通知土豆子,卻沒料房裡已全換了人。
只聽粘夫子張大了口:“你——”
樊大先生一笑道:“不就是我。”
粘夫子也是極為機智的人,在閹黨手下混久了,自然對見風轉舵,走為上著懂得箇中三昧,他一扭身,就反奔了出去,去時比來時至少要快上五倍!
樊大先生搖首笑道:“可惜。”
他說著摘弓、取箭、搭矢、瞄準、發射,然後道:“可惜我對閹黨下手,一向都不容情。”他說完這幾句話的時候,粘夫子曾滾地避箭,但箭迴轉下射,粘夫子再縱身上掠,可是箭首追蹤上揚,粘夫子向左閃,箭如蛆附骨,粘夫子往右向,箭如影隨身,粘夫子退到將軍柏後遮掩,噗地一聲,箭自姓札番子,原先的死去番子身體穿過,再穿樹幹,然後射入粘夫子的身體裡,把他也串在樹幹上。
從今以後,這株將軍柏在言傳裡變成一株殺人樹。
項笑影和茹小意雖身子不能動,但眼睛依然可以視物。
他們看到樊大先生的箭法,除了歎為觀止,也確切地清楚瞭解,以樊大先生這手箭法,縱自己二人聯手,也斷非其敵。
樊大先生卻道:“黃前使、孫後使,還不替我義兄義嫂解穴?”
那兩個攔在項笑影和茹小意身前的高手,畢恭畢敬地應了一聲,分別替項氏夫婦解穴,兩人出手極快,一下子,認清項氏夫婦被封的穴道並且解除。
一般來說,穴道被封在解除時難免會有艱苦,甚至解除後也會有悶塞的感覺,只是這二人出手解穴,不但全不難過,而且還從解除的穴位中感到一股暖流,十分好受,可見得這兩人功力十分深湛。
雖然穴道已解,可是項笑影和茹小意四肢仍然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
兩人似有點意外。
項笑影道:“兩位可是綠林豪傑,孫黃二位前輩?”
黃臉漢子道:“我是黃彈。”
白臉漢子道:“我是孫祖。”
樊大先生微笑道:“他們是小弟的前後巡使,我們來遲一步,讓大哥大嫂受驚了,罪不可恕。”
項笑影嘆道:“賢弟快不要那麼說,你們已經及時趕到,我夫婦是著了迷香,一時半刻還難以恢復。”
樊大先生道:“那麼,我們把大哥大嫂接回舍下再說。”
項笑影竭力偏頭,道:“小意,你有沒有事?”
茹小意靜默了半晌,才答:“我沒有事。”聲音卻是冰冷的。
項笑影澀聲道:“小意,我”
茹小意心忖:我們的事,怎可以當著眾人說?何況,你已作下了這等事,瞞了我這些年,還有什麼可說的?當下便冷冷地道:“待復原再說吧。”
項笑影只有住了聲。
樊大先生點了點頭,黃彈扶起項笑影,孫祖要去扶茹小意,但又礙於男女之防,有些躊躇,樊大先生道:“我跟大哥是金蘭兄弟。不必避忌,只好權宜,想來大哥大嫂不至見怪吧!”
項氏夫婦當然說不見怪,樊大先生雙手輕輕抱著茹小意,他抱得如許之輕,讓茹小意感覺直如躺在雲端裡一般,毫不著力,只聽樊大道:“走。”
三人或扶或抱著項氏夫婦,施開輕功,飛馳而去。黃彈、孫祖二人左右挽扶項笑影,奔行甚速,但又毫不費力,樊大先生獨力抱著茹小意,稍微落在項笑影之後,茹小意心知是樊大先生怕她受震盪,故意減輕了速度,心裡深為感動。
三人疾奔了一陣,旭日漸烈,樊大先生雖不氣喘,但身子漸漸也蒸騰出白煙,面板上也略為發紅,冒出了微粒的汗珠;茹小意貼近樊大懷裡,只一陣陣男子氣息,粗曠得像烈日照耀下的金箭金弓一般,看去令人一陣目眩。
樊大先生卻十分循規蹈矩,眼睛只看著前路,並不向下望,茹小意知道他向下望,自己一定會很難堪的。
但樊大先生雙手只輕柔地捧著自己的腰部,一點也不輕狂,這是一個陌生男子在一天內第二次抱著她,她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