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專心一致要找米纖,在越秀山的古道中匆匆而下,走了泰半路程,卻不放心葉氏兄妹。葉夢色的影子又浮現在他跟前,那麼小,那麼俏。他不放心。便趕回紅紫崖上,因此恰好救了這小女孩。
這以後。在荒野裡跟這小女孩兩天兩夜的相處中。李布衣心裡很快樂,很酣暢,從前米纖只是在旁柔柔靜靜聆聽他的鼓樂、琴韻和悲豪的歌聲。這女子卻能彈、能奏、能唱,能與他們和鳴。
米纖不懂歌樂,但善於織衣。米纖織的衣,穿在身上,沒有衣的感覺,好像穿上了一層薄薄的雲絹;米纖織出來的圖畫,比真實的絕景還要美。而且可以織出一些別人不敢織的圖案,諸如;菜餚、華燈,斷橋、草鞋、霜鬢,如此的生動利落,就連神話也織出了人間之美。荒山之夜裡,李布衣那一首唱織雲霧綃縑之衣的一首歌,唱的就是她。
但米纖卻不會唱歌。
李布衣最難忘的是:他看米纖織布,米纖聽他歌唱,那情景那麼深地鐫刻在李布衣的腦海裡,以致李布衣連窗外的春日遲心,鳥鳴婉囀都記得一清二楚。
不過,李布衣也確實喜歡這小女孩,在篝火邊唱歌,實在有說不出的快樂,直到葉楚甚出現之後。
他從葉夢色的敘述裡,知道了葉楚甚並非她的親哥哥,而又從葉楚甚出現之後的神色裡,讀出了很多葉楚甚並沒有說出來的話。
李布衣心忖:夢色只是他的小妹妹,這種感覺,該當不會礙著葉楚甚吧。不管怎樣,李布衣心裡對米纖的牽掛,愈來愈強烈,像一陣由遠而近的鼓聲,直響到了心裡,所以,他要走了。
臨行前卻因為葉夢色一個秀麗而教人疼惜的眼神,使他不知怎的。記起了兩天在荒山時尋索,兩夜裡聾火邊的歌樂,心中一陣不捨,便答應了要回吐月城找她。他覺得葉夢色烏亮的眸子,是期盼自己今晚能在的。
他不想讓她失望。
於是他到離吐月鎮十六星外的五峰旗瀑谷去找一位知友“綠苔散人”溫風雪,借了一面三絃,當晚趕回吐月鎮的路遠客棧。
到了第二天,他也彈到興起,又到溫風雪借一口焦尾古琴,結果,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在回來的途上,競遇見了朝夕夢魂,念茲在茲、無時或忘的米纖。
這一場相遇,使得他們之間又發生了一段悲惻纏綿,哀怨絆惻的故事,這在“布衣神相”日後的故事裡,自有述及,現不多贅。
李布衣卻不知他沒有回返的當晚,葉夢色發生過的事。
而今他再見到葉夢色,六年的變化使一個小女孩成為一個成熟女子,本不致驚訝,但在葉夢色身上來說,是何其的大,她本來清,歲月替她添了豔,她本來秀,歲月替她塗上了麗,在她白皙惹人珍惜的輪廊上,隱透了一種美麗女子而令人怦然動心的媚,使她令人憐處成了非人間的氣質,碰一碰,就會碎,使人羨歎,但會不安,六年來使她像一朵幽谷裡的白花漸漸染紅,桃花一樣發向風笑傲。
只有在浸了水的烏髮和秀眉,才再又顯出她那一張孩子氣的臉。
李布衣看著看著,真有吻她的想法。
但李布衣只是怔怔地看了一會,放下葉夢色,過去再打了一桶水。這時候,葉夢色卻緩緩地張開了眼睛,低低叫了一聲:“李大哥。”
李布衣一震,水桶“咚”地掉回水井裡。
葉夢色道:“我已經好了。”
“五淫散”和“金瓔珞”發作得快,也消散得快,李布衣傳過去的內力畢竟是有用的,何況李布衣還挾著她迎風兜圈子,又用水浸她顏面,而且也著實過了好一段時間。
“金瓔絡”和“五淫散”合起來的結果,雖是發作起來效力特別強烈,但互相抵消的結果,消散得也更快。
李布衣笑道:“好個小姑娘,一下子,長那麼大,又落得那麼漂亮。”
葉夢色幽幽他說:“這些年來李大哥都好嗎?”
李布衣笑著問:“你呢,還有沒有練歌啊?”李布衣曾對葉夢色的歌聲,讚不絕口,認為只要假以時日調練,在歌聲樂藝中定可首屈一指。
葉夢色反間:“大哥還常不常唱歌?”
李布衣笑唱:“一去紫臺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畫圖省識春風面,環佩空歸月夜魂。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這詩本來還有兩句“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的,李布衣故意把它略過不唱。
葉夢色笑唱道:“是魂不是魂,是昏不是昏。”她唱第一個昏字是低調,第二個昏字是高調,魂字亦同。李布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