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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回答果然如此。他越想越是不妙,又叫來典獄長。

典獄長見問,翻開記錄,看了看道:“對啊,去年秋刑前有廣南西路轉運使崔大人的文書,說要解到廣州去行刑。我看手續都齊備,就把死囚交給了來提人的差役。”說著把記錄遞給知州看。

徐升看了也找不出破綻,揮揮手讓典獄官走了。對王張二人道:“這事牽涉頗廣,沒弄清之前,不可宣揚。剿匪之事,二位立了大功,本州會記得的。二位辛苦了,回家休息幾天,等著喝慶功酒吧。”王張二人心領神會,告辭走了。

白玉蟾見提到崔大人,心頭一凜,假意問道:“那崔大人必知此事,何不寫封信去問一問。”

徐升並不避忌陳白二人,他想你們連海盜的老窩都知道,又為自己掙了功勞,若有事欺瞞,兩人一動怒,到時吃虧的還不是自己?當下老老實實道:“白小爺有所不知,崔大人在一場大火中給燒死了。”

白玉蟾心道:果然死了。當日萬家大火,自己被胡悅救出,跟著連夜逃命,萬家逃出了多少人,他一點也不知道。這時從徐升口中得知崔相安已死,心中不免若有所失。

崔相安死了,枕頭中的證據當日就在他眼前也化成灰了,父親的冤案看來永無翻案的那一天了。白玉蟾心情黯淡,再無興趣追查海盜頭子安島主的下落,只將安島主的相貌畫了下來,交與徐升,讓他去捉拿。至於捉不捉得到,那也是說說罷了。

紛爭

白玉蟾跟隨陳楠回到武夷山,潛心學武。打坐練氣,學劍學拳。匆匆四年過去,他已十七歲了,長成了一個身高膀闊的青年。當年他身遭變故,受盡磨難,臉上稚氣早脫,十七歲看上去足足有二十來歲。自到了止止庵不久,陳楠便為他行了入門儀式,束髮成了道士,道號海瓊子。

到第四年的冬天,冬至那天夜裡,陳楠忽對白玉蟾道:“玉蟾,師父今夜要仙去了。”

白玉蟾一驚,不知該如何介面。若說可喜可賀,明明是師父離開人世;若說號淘大哭,修道人勤修一生不就是等的這一天?當下強忍心中悲痛,應道:“是,師父。師父,你老人家還有什麼話說?”這四年來,二人情同父子,行臥不離。單說一個“去”字,又怎麼割捨得下?一語未完,白玉蟾已淚如雨下。

陳楠嘆道:“痴孩子。”也不強求他不難過,說道:“我傳你為我內丹門下第六代掌門弟子。”從懷中取出一枚圓圓的玉器來交給白玉蟾,“這是祖傳的寶物,有呼風喚雨之功效,為歷代掌門大弟子執掌,你收好了,將來會用得著。”

白玉蟾接過古玉,觸手生溫,滑膩細潤。再細看,一面刻著陰陽雙魚,一面刻著八封圖形。白玉蟾捧著雷印道:“師父,胡大哥入門比弟子早,要不要弟子代你老人家傳給他?”

陳楠搖頭道:“他不行。將來光大門派,還得靠你。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以後若遇上他的事,你不要為了護著他而妨礙你行事。”

白玉蟾難過道喊了聲:“師父!”

陳楠道:“我自己收的弟子,我自然知道他的性子。以後你自然會知道。”停頓一下又道,“這止止庵的道家書籍,你到了一定時候自會細讀,並不急在一時。你只用記得一句話,這句話是我門中歷代師祖傳下來的,你千萬不可忘記。”

白玉蟾問道:“什麼話?”

陳楠伸指在蒲團前的蘿底方磚上寫道:那兩個鍾呂是吾師友。一筆一劃,深入磚內,留下三分深的印痕,像是刻工用工具篆刻出來的一樣。沒想到師父功力深到如此地步,徒手在硬磚上能刻下字跡,白玉蟾對師門絕學又多一分敬慕。

陳楠如常般寫字,白玉蟾跪在他面前,那字便是倒的,只好歪著頭去看倒寫在他身前的字,讀了兩遍,不明所以,問道:“師父,這是什麼意思?”沒聽見陳楠回答,抬頭一看,陳楠雙眼微閉,面露微笑,已然仙去了。

白玉蟾失聲痛哭,仆倒在地。

諾大的武夷山,冷冷清清的止止庵,一個小道士悽悽惶惶地安葬了師父。

陳楠一死,白玉蟾才感覺到庵中是多麼冷清可怕。一個人在山中,虎嘯猿啼,松濤泉咽,無不悚人心魄。這才意識到師父當初一人在庵中一住幾十年,是何等的心志毅力,何等的了不起。

這四年來他有陳楠作伴,一心學藝,心無旁騖,倒也沒覺得如何難過。一旦一人獨處,孤獨如排山倒海般湧來,讓他措手不及。本當效法子路顏回這些前輩先賢為師父守墓三年,但寂寞難耐,終於在一年後背起行囊,在師父墓前叩了九個頭,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