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清冷的施了個禮:“兄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郗超淡淡笑:“子敬不必客氣,我本是來接阿茂回去而已。”
獻之看這陣勢,知道他一定已經去過莊子上了,不然也不會知道他們在這裡。
一時沉默,郗超極隨意的對著阿茂招招手,語氣不自然的就添了些寵溺:“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過來?”
阿茂對著獻之點了點頭,便走到了郗超身後。
郗超對著獻之嘆氣:“我這個妹妹不通禮數的很,讓子敬見笑了,如今暫且別過,勞煩你對家中諸位帶上我一聲好。”回過身子伸出一隻手扶著阿茂上了牛車,然後一揮袍擺,也跟著上了車。再不看獻之一眼。
靖安對著獻之行了個禮,趕著車離去。車窗中透出一雙明媚的眼睛,看得獻之心中又酸又疼。
獻之素來知道郗超清高之極;現時卻只是厭惡他那深入骨髓的陰陽怪氣。怔怔立在原地好一會兒,心裡尚有些順不過氣來,轉念一想,沒多久阿茂便要嫁給他了,這不過是咫尺之間的事罷了,心上便又有些開心,轉身正準備離去,卻被站在身後那個人唬了一跳:“五五哥?你站在這裡多久了?”
徽之穿著一身寬大的袍子,也未束髮,漆黑的長髮散在身後,眼神帶著些混沌,一隻手執著紈扇,悠悠道:“我不過是照例行散,見你傻瓜一樣杵在這裡。咦?那個白痴呢?”
獻之淡淡道:“被郗參軍接走了。”
徽之笑道:“也是,還未過門就整日賴在咱家,到底是讓他們郗家人看不過眼了,回去管教一下也是好的。”
獻之不理他,兀自往回走。
徽之扯住他的袖子:“別走啊,我一個人也悶得慌,你且陪著我再往前走走吧,你馬上也要出仕了,作為兄長,為兄還有很多話要交代與你呢,以免你到任上得罪了人還不自知。”
聯絡著徽之平常行事風格,獻之聽到這話,不由笑了:“饒是這樣,我還不如去請教二哥。”
徽之“哼”一聲:“凝之那個榆木疙瘩,被家裡那隻母夜叉管得死死的,你從他那裡又能知道些什麼?”
獻之聽到徽之竟稱呼二嫂為夜叉,不由無奈搖頭。
夏日的黃昏,還頗有些炎熱,悶在牛車裡才過了一會兒,阿茂就密密出了一層汗。忍不住便悄悄掀開車窗簾一角,一陣微微的風撲面,還有女孩子的嬉笑一併撲了進來。
她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闔目休息的郗超,大著膽子將簾幕拉開了些,原來前方竟是一處廣袤荷塘,正是蓮蓬豐收時節,荷花大多都半殘了,支愣在蒼綠的蓮葉中,鄉間姑娘撐著小船,正在採蓮蓬。
她們大半都穿著粗麻做的大袖儒裙,為了方便幹活,寬大的袖子被從脖子上吊下來的鮮豔布帶纏在身後,露出半截蓮藕般的白臂,長裙前襟別在腰裡,下面露出套在木屐裡白嫩嫩的雙腳。
阿茂雖在南方長大,但卻是地地道道的北地姑娘,渡江而來的北方人雖移風易俗,和南人一般穿著木屐,吃著蓴菜羹,糟蟹,可是到底還是很多地方是不一樣的,像這樣大膽的不襪而屐。作為姑娘家,阿茂到底是不敢的。
“想吃蓮蓬了嗎?讓靖安下去給你買吧。”
身後的郗超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淡淡的說道。
阿茂回頭衝著他笑:“還好,只是覺得他們很美,這裡很美。”
郗超一雙眼睛越過阿茂向簾外望了望,不過是個荷塘,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什麼,或許只有阿茂這樣心思真正單純的人才會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心中不帶雜念,覺得哪裡都是美好的。
而他自己,一顆星早就被太多的野心、仇恨,痛苦所糾纏,這些所謂的美景早已無法撼動他那顆蒼老生硬的心了。
阿茂看著郗超怔怔發呆,會錯了意,笑著說:“阿兄也覺得極美吧?我們下去走走吧。”
郗超遲疑了下,還是輕笑著說了一聲好。
下了車,郗超只覺得河風吹來,甚是寒涼,身後阿茂取了一件披風掛在郗超肩上。郗超回頭對她笑了笑。
二人相伴著走在河畔,道路潮溼,長著苔蘚綠衣,並不好走,郗超伸出一隻手拉著阿茂以防她跌倒。
阿茂想起小時候,在京口的鄉間,阿兄也是這般待她的。
初初到京口時,小哥哥們都欺負她,笑話她沒有娘,只有阿兄對她最好。她小時候胖胖的,又很遲鈍,走路總是動不動跌倒,摔得膝蓋上頭上都是包,為了防止她跌倒,阿兄總是牽著她的手將就著她笨拙的步伐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