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疲憊,但仍強打起精神,筆挺地向江淮行了個禮。
江淮正在批一份檔案,頭也不抬,足足晾了周致城一刻鐘,才不緊不慢地在檔案最後簽了個字,轉手遞給候在一邊的小兵。
待房門再次被關上,江淮才示意周致城說話。
周致城微頷首道:“大人,這批軍火已全部分派到各駐地,夜間完成,一切順利。”
江淮點了點頭,“還有多少?”
周致城答道:“五批。”
江淮道:“走水路的呢?”
周致城道:“有兩批。”
江淮端起手邊已微涼的茶,淺淺呷了一口,道:“剩下這幾批全走水路吧。”
周致城一驚,“大人,這太冒險了。那晚我帶人接貨的時候正好撞見沈子瀟,我雖然搪塞過去了,但我感覺得到他是有所懷疑的。”
江淮笑著搖頭,“你啊萬事小心不是壞事,可是你真覺得他會去搜查自己家的商船嗎?”
周致城頷首道:“大人,沈夫人特別叮囑過在下,沈家八號商船代運軍火的事只能與她或白雨澤聯絡,我感覺沈子瀟恐怕不知道沈家還在做這麼一項生意。否則,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看,沈子瀟都是沈家出面做這項生意的最佳人選。”
笑意在江淮稜角分明的臉上隱去,他知道周致城說的是實情。
沈家這項生意是他見過最簡單也最不簡單的。這艘八號商船自戰火蔓延到南方起就多運了這麼一樣東西,不管是北洋軍還是革命黨,或是江湖草莽,只要出得起價錢,就能透過這艘船把成批的軍火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到長江沿岸各港口。
不用道出名姓,不用說出東西來歷與用途,只談貨量與運價。
這對兵對匪都是極大的便利,沒人願意,也沒人敢去動這八號商船。
因為誰也不確定這船上的貨是哪家的。
與其混亂中砸了自家貨物,每家都更願意暗中保護這艘商船。
所以一直平安無事。
江淮不知前任督軍的軍火有沒有透過沈家商船,但他知道有這麼個渠道之後毫不猶豫地讓周致城去與沈家聯絡了。
眼下往南運送軍火,沒有比這個更安全的了。
至於這項生意是沈家的誰在管著,江淮之前卻是沒有多想過。
“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
周致城略一猶豫,揚起了目光,“卑職始終覺得沈子瀟大有問題。”
江淮揚了揚手,“你如果說的是天媛與沈子瀟的婚事,那我告訴你,這門親事無論如何也要結成。”
周致城很清楚江淮的打算,在目前的□勢下,這一門親事能抵得上千軍萬馬。
但他現在想到的絕不是什麼政局。
“大人,這是小姐的終身大事”
江淮淡淡看了周致城一眼,“你覺得眼下南京城裡還有那戶人家能配得上小姐嗎?”
周致城一時語塞。
不管哪家能配得上,他知道肯定不是他自己。
“給你半天時間休整,下午五點整來見我。”
如鯁在喉,一句話在喉嚨口停了半天,還是硬嚥了下去。
“是。”
張宅。
張合年從承平苑回來之後就立即撒了網。
只撒網,沒抓魚。
撒網,是因為想要保有抓魚的機會。
不抓魚,是他還沒想好要怎麼抓。
他與Anna談這筆生意的初衷就是想脫離這些明爭暗鬥,過安生日子。他絕不想在自己還沒逃離虎穴的時候又跌進狼窩。
大總統,沈家,一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個是江南商賈,看起來沒有任何可比性,但實際上一個天高皇帝遠,一個隨時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活著,這是他為自己這最後的任務所定的最後的底線。
他是個絕佳的殺手。
因為不像。
五短身材,貪權貪利,嗜酒好色。
沒人會認為袁世凱放在南京的殺手組織頭目是個這樣的人。
越是不像,就越容易得手。
當年他被還不是大總統的袁世凱召見之後,就帶上軍火商人的面具,帶著這個秘密組織,什麼都沒想就來了南京,就開始秘密地機械地殺人。
他並不瞭解他殺的那些人,往往是三更半夜收到一封裡面只寫著幾個名字的信,然後一覺醒來這些人就在世上永遠消失了。
他只知道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