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華樓。
只認錢不認人,北平上流社會地地道道的銷金窟。
大隱於市。
她包了一間客房,沐浴,更衣,然後叫了一餐豐盛的晚飯。
周致城來時,她正悠然自得地拿小薄餅卷著烤鴨。
“天媛,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江天媛笑著看了一眼一身戎裝的周致城,“你這副打扮到這裡來才奇怪呢。”
看著開始大嚼烤鴨的江天媛,周致城面露無奈。
幾年不見,竟還是這樣脾氣。
“你明白的,我是說你不該來北平。”
江天媛不緊不慢地吃完,擦了擦手,喝了口鴨架湯,把調羹擱下,給周致城斟了杯茶,“不好意思,現在不是喝酒的時候。”
輕輕一嘆,就知道她不會正面答他的其他問題。
除了一樣。
“說吧,要我幫你做什麼?”
江天媛含笑搖頭,“沒什麼,就是想見見你了。”
周致城眉頭一沉,“想知道些什麼就說吧,我不能停留太久。”
“你還好吧?”
微怔,周致城還是點了點頭。
雖還跟在江淮身邊,但權力地位已堪比當年江淮了。
雖然他很清楚這並不算是江天媛口中的“好”。
“還沒有家室?”
“無暇照顧,有了反而麻煩。”
江天媛聽得出,也猜得到,他這句答得並不真心。
但既然他希望讓她這麼相信,她就這麼信了。
“他呢?”
繞了一圈,她到底想要問的還是那個人。
周致城略一猶豫,答道:“位極人臣。”
江天媛輕輕搖頭,靜靜而深深地看著周致城,“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些。”
周致城蹙眉,“為什麼不親自去看看他?守官邸的那些人都不是你的對手”
“不必了。”江天媛乾脆地打斷周致城的話,卻猶豫了一下才接著低聲道,“我已承諾他永不相見。”
輕嘆,周致城道:“他對你的惦念只增不減。”
淡淡一笑,卻帶出了歉疚之色,“他還好吧?”
“一切都好。”呷了口面前的茶,周致城如感慨又如擔憂地道:“但人老了,精力體力總是不如從前的。”
“你在他身邊,我能放心。”
聽到這樣的話,周致城不禁道:“天媛,你真的不去”
“城哥,”江天媛再次揚聲截斷了周致城的話,“時候不早了,我就不送你了。”
說罷,又低頭捲起烤鴨來。
一嘆,搖頭。
周致城站起身來,推門走出之前,倏然想通一件事。
手在房門上停了一停。
“明日全城戒嚴,自己小心。”
卷著小餅的手也停了一下。
“知道了。”
敵如你我,不知是否是幸事。
知交如你,實是求之不來的福氣。
北平的春天與南京截然不同。
沒有那麼多變化,只是幹。
吹在臉上的風沒有入骨的寒意,卻幹得像是要把人身上所有的水分都吸乾一樣。
衚衕口,風比在大街上更烈更幹些。
尤其是在滿街戒嚴的時候,緊張的氣氛讓北國的風顯得愈發狂躁不安。
春風,竟帶著秋風的肅殺之氣。
戒嚴歸戒嚴,看熱鬧的人並沒有少到哪兒去。
天子腳下,也不是天天都能見到天子。
越是禁,就越是好奇,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只是在軍隊的控制下,比尋常看熱鬧的人群安靜許多,規矩許多罷了。
江天媛就站在人群的最後面,從北方普通民家女子的著裝,到神情裡的專注與期待,和她身邊其他看熱鬧的人並無二樣。
只不過,她更鎮靜。
靜得像只潛伏著等待獵物的豹子。
整齊的跑隊聲馬蹄聲混著汽車發動機的聲響遠遠傳來。
看熱鬧的人已經開始跳起腳來向那方向望了。
她也一樣。
但目光裡並沒有他們那樣好像比利時黑巧克力一樣濃郁的好奇。
她對他的習慣瞭如指掌。
他是個極講排場的人,這種性質的出行必是有大隊兵車開道。
哪怕是來進京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