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來發餉呢?”
常大淳道:“滌生啊,你小點聲,下官能護上幾日印綬,全是前任部院保舉的結果。他雖是個滿人,卻有恩於下官,於情於理,把這事張揚出去,你、我面上都不好看。——我們還是從那姓趙的身上做做文章吧。——可又礙於他也是前任保舉的,不好辦哪!”
曾國藩道:“太原賑災局怎麼樣呢?”
常大淳擺擺手道:“太原賑災局的委員沒有官身,部院雖也下了委,但並不大過問。這個賑災局開始也搞得不好,不過最近也有大起色,昨兒就給河南匯了一筆八十萬兩的銀子,下官正想上個本子保他一下呢!——部院離任時曾講過,賑災是義舉,只可支援不可刁難。下官護印以來,對大同和太原兩個賑災局都沒有敢過問,怕引起商人們反感,倒把天大的一樁好事攪得稀爛。”
曾國藩道:“仁兄和部院說得不錯,賑災是義舉,是救人活命的好事。——但如果打著賑災的旗號乾的卻是坑人肥己的事情,官府就得出面了!否則,再有大災大難,還有誰肯捐錢行善呢?”
常大淳忽然歡喜起來:“你老弟這一來,就可以明正言順地查核一下了不是!明日下官專撥兩名道臺配合老弟核捐,可好?”
“當然好!”曾國藩笑著回一句:“我走這一路,好像山西比其他省份平靜一些。——前任部院雖有些糊塗,但在治吏、安民方面,倒還真有些辦法。”
常大淳介面道:“旗人尤其難得!——侍郎大人哪,下官已備了薄酒素菜,咱們用過再談如何?”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曾國藩站起身道:“我還是回客棧吧。走了一路,可能是受潮了,渾身有些癢癢,想是癬疾要發作。用過飯,好好用鹽水泡一泡。明日,我就在官棧辦公吧。還得勞你撥幾十名撫標兵呢。”
“不行,不行,萬萬使不得!”常太淳一邊下炕一邊道,“你就在巡撫衙門辦案,下官回布政使司衙門。——新巡撫到任,下官還不知道能不能在山西了呢。”
看樣子,常太淳已經知道自己要放浙撫。
曾國藩暗道:“這個明哲保身的常太淳哪!”
曾國藩笑了笑說:“本部堂可不敢越制!——好吧,就擾你一頓。——可備了咱湖南的黴豆腐?”
常太淳笑吟吟道:“在京裡多年,咋就改不了口味呢?——我也幾日不吃黴豆腐就饞得慌呢!咱這些湖南人哪,天生的窮嘴。山西的油炸方塊肉,熱氣騰騰的往下一端,多好看!——咱偏就吃不了!”
兩個人說說笑笑步入後堂的小飯廳,曾國藩見飯桌上擺的果然是幾樣清淡的湖南小菜,不禁滿心歡喜起來。
更衣的時候,曾國藩衝門外喊一聲:“來人!”
見隨行的戈什哈進來,曾國藩才道:“到官棧找李保,給常大人捧過來一罈本部堂由京師帶過來的湖南醃菜!”又回頭對常大淳道:“這是自家醃的,賤內的手藝,好下飯哩。”
常大淳笑道:“海內傳聞,說曾侍郎的家教極嚴,女子必須會三種女工,曰紡布、醃菜、納鞋。今日看倒是真的!滌生啊!我勸你還是看開些吧。——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當聖人,不做君子,就活不成人了?”
曾國藩正色道:“正夫兄此言差矣!你這個老弟並不是圖虛名之人,純屬是為家族昌盛之故。自古皆曰:朱門造就敗家子。本人現在雖官至侍郎,但也只是拿有限的俸祿,並不能替兄弟姐妹去做人。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本人做不成侍郎,兄弟們還活不活?——全家都躺在侍郎上面享榮華受富貴,能久嗎?我做大哥的,不能給他們錢財,只能教他們一些做人的道理呀!有錢無錢,人總是要做的,有人連一世人都做不到頭,可像孔聖,不知影響了多少人多少代!這就是做人與做官的區別。年兄,您老難道不贊同?”
常大淳苦笑一聲道:“虧你想那麼長遠!——咱還是邊吃邊等醃菜吧。”
第二天,常大淳一早就打發兩名候補道來曾國藩這裡報到,配合曾國藩查捐。曾國藩借用巡撫衙門的關防發文,著大同賑災局與太原賑災局,攜帶全部勸捐賬冊,速到太原官廳接受核捐。
太原賑災局的委員王雙江號雅楠的,當天即來到官廳,後面跟了兩個青衣小帽的隨從,捧著兩個勸捐簿子。
曾國藩看那王雙江生得慈眉善目,心下先有三分好感;及至談話,不僅答對明白,賬目也一清二楚。王雙江三代在太原做筆墨生意,三代都勸過捐。王雙江儘管忙勸捐,但自家的生意還是照做;他的第一筆捐款就是他自家的一萬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