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人的車是八點開,後走的送先走的兄弟上車。楊猛被分到西南一個機步團,走的時候,張昭給他拖著行李送上車,車上車下,手握著手,不願意鬆開,交代的只有一句話:別忘了常聯絡。
車子漸行漸遠,張昭回頭的時候,看到了吳隊,遠遠地站在旗杆下,他說不送,還是來了。那一刻,眼淚噴湧而出,模糊了視線,回想起當初那個少不更事的他,剛剛來到這個地方,報到的那天也是站在這,一切就像昨天,那些得意與失意,愛恨交織的日子,一幕幕閃現,逝去,永遠不再。
張昭和潭海洋是最後走的,他們倆的駐地都在附近不遠,同一番號,潭海洋去了高炮,張昭在電子對抗。那個電子對抗營成立不久,四百員額,下轄一個指揮連,一個短波通訊干擾連,兩個超短波通訊干擾連,還有一個雷達偵察干擾連。他被分到指揮連,六個月見習時間,從班長做起,到排長,見習期滿合格,將正式授中尉弦,副連級。
兩個人分別的時候,張昭說:“潭莊主,兄弟以後就背黑鍋,戴綠帽,看你打炮了。”
潭海洋說:“你們那淨是技術兵,去了跟人學學文化,別丟陸指的臉,最主要是別帶出一窩流氓兵來,那地方可是我爹的寶。”
“你就放心吧,肯定不給咱爹抹黑。”他整整行李,說:“潭莊主,咱們就此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樣分別兩樣情了。”
“你任重道遠多艱辛。”
“頂風逆水雄心在,待到春風傳佳訊。”
“快滾吧!”
第三十六章。。。
駐地在遠離喧囂的偏僻地帶,張昭給門口的哨崗出示了證件,雙方互敬一禮,他揹著行李跨入營區大門。營區裡的路寬闊平整,兩邊都是樹,這個季節枝繁葉茂青翠欲滴。有一隊戰士經過他身邊往左拐,那大概是作訓場的方向,離這麼遠都能聽見口號聲。右邊,樹木掩映下能看到一座大樓的一角,那是軍區新建的電磁頻譜管理中心,之前在軍網的新聞裡看過很多次介紹。營部大樓前有一座雕塑,紅色的花崗岩基座上是一把銅鑄的巨型利劍,高高聳立。
他看著雕塑,想起曾經聽過的一句話,軍營是一座紋絲不動的鐵塔,軍人是一陣掠塔而過的風,有過美麗的吟唱,也只是一閃而過,而不朽的是塔的雄偉和神韻。之前的四年在軍校,那裡也是一座塔,對於學校,也許他們都是一陣風,但對於他,那是人生路上至今為止最豐富充實的一章。而今天,他來到軍營這座鐵塔,這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新的一章就要從這裡開始。
到營部報到,辦公室裡有兩個人,坐在桌子後面的是負責迎新辦手續的年輕軍務,另一個人背對門口站著,看樣子是跟自己一樣新來報到的。張昭在門口喊報告,軍務說進來,他走進去立正敬禮,“指揮連一班見習班長張昭報到。”
那個背對他的人突然扭過身,一臉驚訝的表情,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沒說出話來。張昭看著對方也很意外,說一句,“你讓人點穴了,高小皮?”
軍務說:“正式場合別叫外號。你們認識啊?”
那個被稱作高小皮的人緩過勁來,咬牙切齒地說:“報告!何止認識,冤家路窄!”
張昭也眯著眼睛瞧著他,“不是冤家不聚頭!”
軍務翻翻手裡的材料,問:“你們倆家都是總參三部的?”
“打從幼兒園到高中畢業,都在一個班。”
高小皮從鼻孔裡哼哼兩聲算是附和。
軍務一樂,“呦,那你們還青梅竹馬呢。”
張昭說:“君住三部南,我住三部北,見君一回揍一回,共飲自來水。”
高小皮狠狠地說:“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地拿命來!”
“你們倆有點正形!”軍務說,“都過來簽上名,你雷達偵察的籤這,你指揮的,籤這。”看他們簽完字,軍務說:“從現在起你們就是戰友了,以前有什麼矛盾,人腦袋打狗腦袋上我也不管。但是從今天開始,都給我放一邊去,你們的任務是帶好兵訓好練,別給我滋事。”
張昭笑嘻嘻衝軍務說:“您放心,我們都這麼大人了哪能揪著小時候事兒不放呢,就是冷不丁仇人相見,不是不是,老友相見,表達我們多年的非凡情誼。是不是,小皮?”
他朝對方伸出右手。
高小皮也笑著說:“對對對,我們是戰友情同志情,情到深處自難量,十年生死兩茫茫。”說著握住他的手,兩個人暗暗較手勁,恨不得捏碎了對方,心裡都呲牙裂嘴,臉上還擺出一副哥倆好的笑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