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壽顯對工業生出一種盲目的信賴。他堅信,工業化的根據地一定能有光明的未來。而李壽顯自己就是參與這光明未來的干將之一。
在群眾中,有些人李壽顯比較在意的人。這些天在李家集的調查中,工作組不斷彙集情報,幾個名字越來越多的出現在報告中。如果按照一般的看法,這幾個人算是“有能耐”的,也就是說,他們偶爾充當掮客,偶爾也會拉一些生意,或者做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買賣。山區談不上什麼大宗族。因為窮,神漢也不多。所以這幾個人就顯得格外顯眼。
李壽顯自打到了一線工作以來,一直牢記人民黨幹部學校裡頭陳克講過的一節課,“中國為什麼搞不好,大家為什麼感覺苦難如此之多。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中間盤剝者太多。老百姓們想用自己的勞動成果換取更好的生活,就必然被官府、士紳、會黨這些勢力一層層剝削,最後不僅無法實現更好的生活,原本的生活都保不住。我們要建立的新制度中,權力要麼歸國家與政府,要麼歸人民自治。除此兩者之外的任何階層,必須將其現在所擁有的社會權力剝奪到一點不剩為止。未來的中國,統治階級將是勞動者的聯盟,而那些並非勞動者的傢伙,要麼自己老老實實閉嘴,領點餓不死的殘羹剩飯。要麼,就是咱們讓他們閉上嘴。”
李家集那幾個“有能耐”的人到底是選擇當勞動者,還是有什麼別的打算。李壽顯做好了拭目以待的準備。
在李壽顯信心十足繼續推動工作的時候,姬曄也有著自己對未來的考量,她已經開始習慣了人民黨的作風,她盤算著自己回到浙江之後該怎麼模仿這種模式,思前想後竟然找不到確切的方向。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靠單純的想象去構架一個社會體系實在是太勉為其難了。首先,姬曄不清楚人民黨從哪裡弄來的這麼多鐵農具,實際上姬曄自己完全不知道生鐵、熟鐵、白口鐵之間是怎麼一回事。如果姬曄知道這些農具是透過人民黨的物流體系,千里迢迢從武漢運來的,只怕小姑娘會嚇得驚叫起來吧。
位於漢陽的鋼鐵廠的工人並不知道工廠生產的農具竟然能夠銷售到廣德縣,實際上絕大漢陽鋼鐵廠的工人,以及絕大多數湖北人並不知道在當今的大清,有這麼一個叫做廣德縣的地方。幾百裡地之外就是這些普通百姓遙不可及的地方,即便是現在有了輪船,能夠遠行的人依舊只是少數。
最近漢陽鋼鐵廠對安徽的瞭解總算是多了些,這瞭解並非來自安徽人民黨的傳聞。傳聞就跟神話一樣,實際上帶不來絲毫知識。一批安徽人在近期加入了漢陽鋼鐵廠,雖然領頭的是說一口官話的北方人,下面的工人和技術人員卻是實打實的安徽人。
從技術部到一線工人,這些人分到了漢陽鋼鐵廠的各個崗位,令鋼鐵廠工人感到訝異的是,這些人的崗位也會變化,例如工程師部門的人,會進入一線工作,而技術部門的,則會到工程師的崗位上工作。
對於這些人的來歷,漢陽鋼鐵廠的工人頂多拿來當茶餘飯後的談資。湖廣總督趙爾巽大人卻不能不派人嚴密關注。趙爾巽可不是什麼官場上的“雛”。自打春節時候盛宣懷急急忙忙從北京趕到武漢,專門讓一支大船隊拉走十幾萬噸鋼鐵之後,他就知道這事情背後隱藏著一項交易。能出動這等船隊的,現在只有人民黨一家。果然,沒多久,他就聽說被人民黨俘虜的新軍“殺出”了安徽,回到徐州。
趙爾巽大人對這等小把戲嗤之以鼻,新軍全副武裝的時候尚且當了人民黨的俘虜。怎麼當了俘虜之後反倒能打起來?騙誰去啊!
不過趙爾巽大人身為敗軍之將,還是三路圍剿裡頭第一個被打得全軍覆沒的一路。天知道人民黨怎麼想的,居然把湖北新軍俘虜都給放了。所以趙爾巽大人是最沒有資格對此指手畫腳的人。
但是接下來的事情,趙爾巽大人就不能不警惕了。漢陽鋼鐵廠一直經營不善,三年前由盛宣懷注資。現在盛宣懷對漢陽鋼鐵廠擁有極大的發言權。人民黨運走了十幾萬噸鋼鐵,擺明了是北洋給人民黨的贖金。船隊走了沒多久,盛宣懷就將一大批安徽人安置進漢陽鋼鐵廠。
趙爾巽曾經旁敲側擊的問詢過此事,盛宣懷苦笑著答道:“這是些安徽商人,準備投資漢陽鋼鐵廠。”
之後,盛宣懷甚至擺了酒,請趙爾巽與“安徽商人”聚一聚。
這哪裡是安徽商人,那群說著流利河北話或者天津話的北方人,大多數都在北洋水師興建的“天津機械局”幹過。他們自稱在天津機械局覆滅後到了在安徽討生活。趙爾巽看著舉止大方的這群“亂黨”,又看了看盛宣懷苦笑的表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