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王會光復會的政治領域,那真的是測算無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大家嘴裡說著嚴肅認真,實事求是。其實心裡頭則是“糞土當今萬戶侯”。慈禧也不過是“滿清匪幫女匪首”,“滿清頭號打手兼狗腿袁世凱”又有什麼可得瑟的?偏偏第一次採用政治外交手段去對付北洋袁世凱,卻遭到了如此的失利,路輝天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聽著馮煦大談一番“道義”和“不畏死”,路輝天心裡頭這叫個膩味。偏偏陳克聽的認真,路輝天看不起袁世凱,卻絕對不敢對陳克有絲毫的不敬。他只能耐著性子聽。
此時馮煦的這番大道理已經說完,陳克連連點頭,“馮先生,不知道我這麼得罪了王士珍,他可否能聽進去我再說的話?”
馮煦理了理自己長長的鬍鬚,“王士珍是個殺伐果斷之人,方才惱羞成怒並非不能受得了屈辱。他只是覺得對不起袁世凱,讓袁世凱平白受辱。再與他談的時候,坦誠相待,應當沒事。”
“唔。”陳克點了點頭,卻轉而問路輝天,“路書記,你可否能把方才所說的都給記錄下來?”
人民黨總有會議記錄,如果需要對一個問題進行討論,有記錄的話總能最大程度上還原當時的情景,從中找出問題來。平素會議都會先指定會議記錄員。偏偏這次並非正式會議,路輝天寫字速度不快,從沒有榮任過記錄員之職。所以也就沒有往這方面努力過。陳克如此一問,路輝天怔住了。
路輝天畢竟是幹了兩年革命,基本素養中已經不太會在這等小事上扯謊。他思忖片刻,答道:“讓我靠回憶來記錄,我定然是不行的。”
聽路輝天這麼說,陳克轉頭看向沈曾植,“沈先生,聽說您有過目不忘的才華。這件事可否請您援手?”
沈曾植萬萬沒料到陳克居然讓自己當起“書記員”來,心裡頭驚訝,卻也沒有道理拒絕。沈曾植答道:“老朽卻也未必能記全。”
陳克連忙說道:“那就請馮先生一起記錄。此次事情很有意義,我們得回去在會議上好好商量。”
沈曾植不是很清楚人民黨的組織模式,他忍不住問道:“為何要拿到會議上討論。”
“此次與袁項城交涉,與袁項城怎麼說,怎麼做,都是黨內會議上商量出來的。現在既然事情有變化,我們需要把重大的部分記錄清楚,在黨會上仔細討論分析。找出我們的問題,並且把再遇到這類事情該怎麼處理做一個總結。”陳克簡單解釋了一下。
“找袁項城交涉的內容不是幕僚所準備的麼?”沈曾植聽出了其中的奧秘。
陳克回答的乾脆,“我們人民黨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慕僚模式。公事就是公事,自然大家一起討論了,然後再執行。找了幕僚,那這是公事還是私事?我們人民黨是靠黨委會來商討解決問題的辦法,然後交由各個具體執行部門來執行。權力歸黨委會所有,不存在官本位的問題。”
沈曾植聽到這個解釋,心裡頭頗為吃驚。滿清講究“各司其職”,但是各司其職本身就意味著官員掌握了所有權力,這是對上不對下的體制。但是從陳克的話裡頭來看,人民黨的這種模式與滿清大大不同。陳克身為黨主席,親自來操作此事,事後還要向黨委會彙報總結。這意味著,在黨委會面前,具體執行此事的陳克也只是個“跑腿辦事”的。這在滿清體制裡頭根本是不能想象的。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陳克擁有最高的地位,就意味著陳克本人擁有著最高的決斷權,可以說是“一言定手下生死”的。但是很明顯,在人民黨的組織模式裡頭,陳克並不擁有這種權力。
沈曾植是個極聰明的人,他對外國的研究並不少,也瞭解一些人民黨的組織資訊。很快他就能大概想象出人民黨開會的樣子,一群黨委的年輕人聽著具體執行者的彙報,不管你地位高低,在黨委會上你都能發言。最終決定一件事的,不是靠地位最高的人拍板,而是大家商討後投票決定。想到這裡,沈曾植突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怪不得人民黨的這群青年根本沒有什麼長幼之序,地位尊卑的認知。”這種人人平等,按票數計算的制度裡頭,你八十老翁也是一票,黃口幼子也是一票,男人固然是一票,女人同樣也是一票。長幼之序,男女之別,在這體制裡頭根本沒意義。
以極大的定力強忍住繼續往下想,沈曾植點頭道:“既然陳主席看得起老朽,老朽就來做此事。”
“那就多謝了。”陳克說完就與路輝天去了另一間屋子,他們得趕緊討論第二輪談判該怎麼與王士珍交涉。
沈曾植對陳克的離開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