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就是規矩。以往收稅一年兩收,加上各種苛捐雜稅專案繁多,還只收錢,實在沒錢了才拿糧食頂。這一輪輪的下來,五成根本打不住。改了規矩之後,一年就收這麼一次。你們安生,我們也安生。五成一點都不多。”
滿清的稅收遵循的是“薄稅”,也就是說基本稅收給定的很低。至於其他苛捐麼,這就要地方上士紳百姓“體諒國家艱難了”。河南都督張鎮芳拿出的新稅收方法,就是一次收夠糧食實物稅,其他時間根本不管。這個理念倒是很先進。
劉存勇又不是三歲孩子,他能明白這種理念是比以前強,他聽到的和見過的事情又證明了一個道理,官府變臉跟翻書一樣,今天這麼說,明天就能換了另外一個說法。收五成糧食稅已經讓人心痛,收完糧食稅之後,保不住官府“突然想起某些稅負原先沒有想好”,或者“官府遇到了什麼麻煩”。小門小戶,就是把他們榨的精光,也榨不出什麼來。遇到這等大事,總是劉存勇這等地方上的大戶遭殃。
“胡營長,這糧食稅能不能再減點?這五成實在是太多。”不管有用沒用,劉存勇都要嘗試著說這類話。
胡漢三在稅警學校培訓過,培訓內容之一就是實際模擬對話,這類對話是稅警學校裡面的基本課程之一。該怎麼應對,稅警學校早就演練過多次。他冷笑一聲,“劉老爺,兄弟我來呢,是告訴你官府定下了這個規矩。可不是來和你說這個規矩到底對不對的?河南都督張大人根據各地土地定下了這個稅。兄弟我吃著張大人的飯,這就得給張大人賣命。咱們在這裡說一千道一萬,說上幾天幾夜,稅該怎麼收還得怎麼收。你也是個體面人,因為不交稅被送進縣裡面的大牢,那裡頭的人多黑你不可能不知道。到時候你交了稅,還得讓那裡面的人給弄上一回,你這又是何苦呢。”
看胡漢三態度十分堅定,平日裡與胡漢三也沒什麼交道,劉存勇也不敢造次。他咬著牙說道:“不知道我家得交多少稅?”
“你家三百八十畝地,得交34200斤糧食。”胡漢三隨口就答道。
劉存勇嚇了一跳,他家的土地實際數目正好和這個差不多。而往年報土地的時候,他總是能少報50畝。沒想到這麼一個把戲居然被戳穿了。
“胡營長,我家只有330畝地。哪裡多出來這50畝。”劉存勇連忙解釋道。
“嗨!”胡漢三按照稅警培訓時候交給的技巧嘆了口氣,“劉老爺,以前收稅都是朱秉貴那幾個人收稅,中間玩的那些花活大家都清楚的很。本來朱秉貴按律得處斬,張都督有好生之德,饒了他一條命。你說朱秉貴還敢不說實話?你要一定說你家沒有這麼多地,那也可以。你和朱秉貴一起到縣衙去打這個官司。官司你能打贏,這五十畝地的稅我們就不要了。你看如何?”
這話可是把劉存勇給嚇住了。素來是官府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且不說朱秉貴現在已經是稅警的人,也是官府的手下。就算朱秉貴是個普通人,一旦劉存勇進了官府,掏的錢就根本不止這50畝地的4500斤麥子錢。當下100斤麥子5塊銀元,4500斤麥子也不過225銀元。他這等大戶進了官府一次,上下打點的錢就不會比225快銀元少。更別說這官司他又根本不可能打贏的。
心裡面雖然已經認命,劉存勇卻是堵得厲害。他忍不說道:“胡營長,俺們村旁邊的鎮子就是人民黨在管,他們也是這麼收稅,可只收了三成。咱們能不能少點,四成,四成五也行啊。”
“哈哈。”胡漢三大笑起來,“別人說這個話,我覺得也就當他吃飽了撐的。劉老爺你這話就太可笑了吧。人民黨要分地的事情劉老爺你不可能不知道,你要是覺得咱們稅收的高,你可以去投奔人民黨麼。到時候你家的地能保住?”說到這裡,胡漢三突然就冷下臉惡狠狠的說道,“劉老爺,這第一次這麼收稅,兄弟我就當沒聽見。你再給我說一次,我就直接把你送官府去了。”
看胡漢三如此油鹽不進,劉存勇也沒了辦法。見劉存勇已經準備接受現實,胡漢三又換了笑臉,“劉老爺,你不要覺得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莊寨今年種了人民黨的一茬麥,隨便一畝地收成就能超過200斤。你家的好地只怕就能打300斤糧食。一畝地要你90斤糧食,算起來比三成稅還低。都這樣了,你還非得不老實,讓兄弟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了。”
這話摧毀了劉存勇最後的心理防線。如果真的能只收一次稅,一畝九十斤麥子,在今年這個大豐收年的背景下,劉存勇完全能夠接受。他只是怕官府說話不算數而已。連最後的訊息都被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