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那時候他都30多歲了。有這孩子的時候都快40了。尚遠上次見到李玉簡的女兒是夜裡,尚遠看不太清楚。現在仔細看起來,小姑娘固然長相頗像他父親,可眉眼中還是能看出些李鴻啟先生的影子,特別是那額頭與眉毛,簡直是李鴻啟先生的翻版。
看到這孩子,又聽到自己師弟去世的訊息,尚遠眼中已經閃起了淚花。抹了抹眼角的淚水,他讓小姑娘坐在自己身邊。遞給了小傢伙一條毛巾後,尚遠認真的說道:“乖,有什麼要讓伯伯幫忙的,你就直說。我是你爺爺的學生,是你爸爸的師兄,有什麼要讓我做的你可不能不說。”
聽到這自家人說的話,小姑娘忍不住抽泣了一陣。過了一陣,她用毛巾擦了淚水,才繼續說道:“尚遠伯伯,我二叔已經幫我發殯了父親。我父親去世前讓我把一封信交給你。他說這是我爺爺留給你的信,雖然現在才給你很是對不起。可他也是死前才下了決心。對不起,尚遠伯伯”
說到這裡,小姑娘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別的什麼,又開始抽泣起來。
自己師弟的秉性尚遠很清楚,能在死前下定決心把這封信交給尚遠,也算是有不小進步的。尚遠溫言說道:“乖,我們師兄弟的事情是我們師兄弟的事情,和你們這些小孩子沒關係。你不要怕。你尚遠伯伯我看到你可是高興呢。我們師兄弟以前不管怎麼樣,他人都不在了,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聽了這話,小姑娘總算是有些放心的樣子。她拿出一封厚厚的信遞給尚遠,信封因為陳舊已經有些發黃了。而且這封信看來被看過很多次,信封與信紙的邊角都有明顯磨過的痕跡。
想到這是自己老師留給自己的,想起老師生前的音容笑貌,尚遠心中就一陣惆悵。信分為兩部分,薄薄的兩頁是寫個尚遠的信,另外一份則是一疊手稿。
“望山,我已經不久人世。為師一生所學都已教你,你的成就遠超過我,有徒如你,為師死而無憾。”看到熟悉的俊朗字型,尚遠的眼眶又忍不住溼潤了。
他擦了擦眼睛,才繼續看了下去。在這封信裡面,李鴻啟先生只提了一個問題。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蕩;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以前讀孔子的著作,但覺高山仰止。見識文青的革命理論之後,再讀,方覺得明白先聖到底聖明在何處。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若中華能如此,幸甚至甚!”
看完了老師簡短的信,尚遠明白了為什麼師弟李玉簡到了臨死前才把這封信交給自己。以李玉簡的性子,對自己父親李鴻啟如此器重尚遠自然是極不服氣的。尚遠對此很是感到遺憾。
論聰明,甚至論做學問,李玉簡其實並不比尚遠差很遠。至少李玉簡到了國家圖書館之後,雖然被同事認為是個很矯情,不太容人的人,可在做學問上並不差。如果他的一生有什麼問題,就是李玉簡想做一個被別人認為是“思無邪”的人,他並沒有把自己改造成一個“思無邪”的人。
天生就思無邪的人是不存在的。若是按照人的本性,餓了就要吃,遇到好吃的就會拼命吃。渴了就要喝,遇到爽口的就會拼命喝。男人看到美女就會有反應,立刻就要上去撲倒。遇到挫折就會沮喪,就會發怒。這些東西都是本能,寫在人類DNA裡面的基本反應。在世人的觀點中,社會生活中出現這些行動絕對是“有邪”。這但是這不能稱為“思有邪”。因為這些本能根本不用去思,去想。作為現實存在的物質性肉體自然而然的就會發出此類反應。
像陳克,像尚遠這些人,他們都知道自己是想幹這些事情的,他們知道能夠幹出這些事情的。他們之所以不做,不是他們有自己選中的工作。
就如荀子所言:志意修則驕富貴,道義重則輕王公;內省而外物輕矣。傳曰:“君子役物,小人役於物。”此之謂矣。身勞而心安,為之;利少而義多,為之;事亂君而通,不如事窮君而順焉。故良農不為水旱不耕,良賈不為折閱不市,士君子不為貧窮怠乎道。
人強行扭轉了本性去這麼做,自然會出現狂也肆、矜也廉、愚也直。為什麼?因為心裡不痛快。任何認真工作的人,肉體與精神上都承受著相當的痛苦,他們能覺得痛快舒服才出鬼了。他們不說,不表現出來,是因為說了也沒用,而且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時候,連這些感受都拋諸腦後。完成工作後短暫的興奮欣喜結束後,這些不痛快自然就被回想起來。這能痛快麼?這能高興麼?
走不過終點,完成不了工作的人,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