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達四十餘件。然而到了近年,他卻漸漸對陰暗的秘密警察生活開始厭倦,轉而嚮往他曾和克洛尼科夫戰鬥過的高加索南部的那片清澈藍天。長此以往,我會腐朽的吧——正是這種尋求改變生活的決心,驅使他離開了利比揚卡廣場,奔赴中國南部。而後他蟄伏上海,以三年時光專研漢語,直到今年受命幫助苗軍。
193×年5月11日,湊集了槍支一萬二千支、大炮兩百門、飛機五架的黃牙惡魔越過省境,向湖南西部的八仙寨發動進攻。這就是本案發生時的背景。而筆者也將就此寫下這篇發生在洋人館中的、人稱“八仙寨神秘案件”的離奇命案
八仙寨的街道,如節日般喧鬧異常。除了號令、軍靴的行進、裝甲車的轟鳴、炮車的軸聲,還有終於從培萍軍的那些惡劣士兵手下獲得解放的百姓們的齊聲歡唱。在距離街道一公里遠處的一片靜寂之中,在羅萊爾夫人的松葉手杖發出的咯噔咯噔的單調聲音背後,指揮官扎羅夫的馬刺正輕快地響著。扎羅夫隨著夫人將各個房間都看了一遍,不禁慨嘆這中國南部的腹地,竟擁有如此奢華的浴缸和充滿情調的書房。而更加令他瞠目的則是前些年丟下夫人這獨生愛女、客死八仙寨的牛津人類學家希尤…羅萊爾教授的那些研究裝置。尤其是那間解剖學研究室,完備的程度簡直能同一流大學的研究室相媲美。
“這簡直就是神話。真想不到,像這樣的窮鄉僻壤,竟埋沒著人類文明的精髓。”
聽到扎羅夫情不自禁的讚歎,夫人用運轉不靈的機器般的語調答道:“家父生前曾經發誓,要把畢生心血獻給周狄峽的原始人骨發掘工作,所以就把利茲的研究所給整個兒遷過來了。”
被選作司令部的八仙寨西式宅邸,四周的藤蔓環繞著威尼斯式百葉窗,油漆斑駁陸離,是一座具有古典外觀的英式山牆建築。其內部除了地下室和自家用的小發電所,還有二十餘間房間。沒有任何漏雨汙痕的天花板上,粗壯的樫木如大爬蟲般撐著骨架。不同房間的門上浮刻著不同的雕花,濃縮著教授的出生地亞伯丁所流傳的一種典雅的貴族風情。
扎羅夫很早就聽說了八仙寨的事情。此地位處桂湖山脈和湘江支流之間,背後散佈著十多片淺沼澤,是個非常貧寒的村落。颳著西北風的陰天裡,空氣中總會雜有暖烘烘的腥臭溼氣,溫熱而又沉悶。惹人作嘔的濃霧從沼澤襲來,那惡臭如同煮烏鴉肉,籠罩著部落的全體居民。但是當風向變成東風之後,這裡又會變成宛如武陵桃源般的人間仙境。還有那位在教授死去、發掘隊解散之後,仍把十年青春埋沒在八仙寨,過著不可思議的孤獨生活的西醫伊麗莎白…羅萊爾這所有一切,全都是讓他難以忘卻的頑固記憶。直到最近他才得知,被人們稱為“夫人”的她,至今依然是個未曾失身的婦人,甚至還是發現了綠汗熱病原體的優秀學者。
然而,羅萊爾夫人本人卻遠比扎羅夫聽過的更加陰慘。三十四五歲年齡女人的肌膚本該散發著熟透水果般的芳香,但她卻乾癟得如同老舊象牙。她額頭禿退,輪廓瘦小,蠟黃的臉上只有一雙空洞無神的黑眼球;五官並不突出,看上去就像是從水族館的昏暗處忽然游出、在玻璃窗上輕輕碰到鼻尖的魚臉。
而今,這彷彿年過四十的乾枯瘦小的身上,正穿著一條帶有蕾絲花邊的老式黑色長裙,用松葉手杖支撐著行動不便的右腳。
巡視一圈之後,扎羅夫向部隊的首腦們介紹了夫人。首先引薦的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的雲南人——政治部長鵬輝林。鵬以前是安南大學礦山系的學生,1927年受海防暴動的牽連被流放。他是此次收編苗族難民的一大功臣,其相貌極富中國中原地區的特徵,就像是那些寺廟中供奉的武人塑像。他後面是埃魯斯庫生的軍醫樸特魯…揚辛,一個戴著粗框眼鏡、長著一雙充滿熱情的眼眸的傢伙。再然後是兩名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將校。其中身材精悍、相貌如同螳螂的男子名叫汪濟澤,是航空司令;另外身材矮短、留著滑稽鬍鬚的男子是炮兵司令葉稚博。幾個人的服裝各異,汪、葉兩人更是穿著達賴喇嘛的近衛儀仗服,看上去簡直就是一身奇特的球服。
四人中,有曾聽聞夫人不喜交往的,就只輕輕和她握了握手。唯有揚辛在一瞬間露出了受到衝擊的眼神,全身上下出現異樣顫動。之後向他詢問此事,他竟一臉認真地答道:
“你有沒有觸控過死後還殘留著些許體溫的屍體?儘管她還活著,但那隻手的溫度卻和屍體的餘溫完全一樣。”夫人的手掌,就是如此缺乏生理性的感觸。
夫人的這種令人不快的傾向,在其後招待飲茶之時,依舊令扎羅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