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拂雲曾隨學士劉鈞學琴。劉鈞愛琴成痴,為此將古琴的原主人害死,最終卻在遊俠令一案中被荊烈所殺,臨終前將這古琴交託給了拂雲。這段往事《遊俠令》中曾述,也是她和李淳風、尉遲方二人相識的緣由。此刻再看,那琴身烏黑溫潤,如墨玉一般,確是神品。
“月夜聽琴,果然風雅。”一旁李淳風不動聲色地道,“只可惜李某是個市井之徒,未免辜負這明月瑤琴。”
拂雲微微一笑,道:“記得那日初見,李兄也曾說過,什麼混吃混喝的話。李你你就是愛煞風景。”
最後一句突然低了下去,語意並非惱怒,卻帶著淡淡惆悵,聽在尉遲方耳中,不知為何有些惶恐。再看李淳風,握著酒杯的手頓了頓,沒說什麼,而是將酒飲下。
“對了,有件事想請問郡主:已故的廬江王李瑗,你見過嗎?”
“廬江王?”拂雲想了想,道,“他是上皇的堂侄,長我一輩。數年前因為謀逆之罪被殺,但我卻沒有見過此人。”
“既然如此,他的女兒你也不會見過了。”
“不曾。不過上皇在位之時,他帶女兒來謁見過數次。”
“明白了,多謝。”
這一段話問者似乎沒有問到重點,答話的人也並不在意對方的問題。尉遲方聽得沒頭沒腦,想開口詢問,又怕唐突,卻見拂雲捧起案頭一隻玉匣。
“今日相邀,是為此物。”
“哦?”
那玉匣通體純白,觸手溫潤,刻有纏枝蓮花圖案,散發著淡淡的雲頭香氣息。匣上並沒有鎖,而是用絲線打了個小結。酒肆主人正要開啟,卻被拂雲阻止。
“時機不到。十日之後,再請李兄開看吧。”
毫不遲疑地將玉匣收入懷中,酒肆主人點頭道:“好。”
女子這才輕籲一口氣,微笑道:“其實這本就是你的東西。物歸原主,我也了卻一樁心願。”
一邊說著,一邊調起弦。絃線有些鬆了,彈撥之際聲音略微沉悶,拂雲便一一校準,口中道:“李兄見多識廣,可曾去過陽關?據說在長安以西,很遙遠的地方。那裡看不到城池,只有遍地青青牧草;也見不到人煙,只有成群的牛羊”她說到這裡,臉上還帶著淡淡笑意,卻有一大顆眼淚從面頰上滾下來,啪的一聲,滴在古琴之上。尉遲方心中沒來由一顫,叫道:“郡主!”再看李淳風,面色剎那蒼白,瞬間又恢復了常態。
“知道此地,但不曾去過。”
嗯了一聲,拂雲抬頭,望向窗外,怔怔出神。尉遲方正要開口,卻聽她低低說道:“若我不在,你能記我多久?”
說話時她並未看向李淳風,神情態度坦然自若,毫無隱晦避忌。然而斯時斯地斯人,卻又順理成章,自然而然。尉遲方開始不明所以,等到突然明白自己聽到的本該是情人間纏綿私語,頓時大吃一驚,侷促不安地望向自己好友。酒肆主人卻沒有絲毫訝異,只是鄭重答道:“十年之內,不敢相忘。”
直到此時,拂雲臉上才浮現出一絲笑容:“你曾說過,十年光陰,也不過寥寥數語。人生匆促,得君子十年記憶,是拂雲之幸。”不等李淳風答話,她低頭輕輕撥出兩個音符:“這支曲子,就叫陽關譜。”
隨後便徑直彈奏起來,起先還有些生疏,逐漸地心與琴合,指法也變得圓熟,聽者眼前彷彿展現出那一片碧草黃沙,天似穹廬,四周只有風聲呼嘯;滿目蕭然,俱化作不見古人也無來者的蒼涼之意。
尉遲方聽得心馳神往。月光從畫船外照進來,清明透徹,令燭火黯然失色。岸上青青葦葉被月色映照成一片銀白,看起來如同著花一般,這景象熱烈中又帶著一絲淒涼。空氣中瀰漫著雲頭香淡淡的芬芳。青衫男子一動不動,似在聆聽琴聲,目光卻投向了窗外,久久停駐在一輪圓月上,眉眼俱是清輝,卻有抹不去的岑寂落寞。
突然之間,一道亮光倏然從李淳風眼中閃過。他驀地起身,卻把沉浸在琴聲中的校尉嚇了一跳,連忙再看,卻見李淳風滿臉都是驚訝恍然的神色,似乎瞬間悟出了什麼。一旁的拂雲則毫不在意,仍舊低眉撫琴,彷彿全身心都融入了琴音中。
“李兄?”
尉遲方剛一張口,對方已經轉身奔出了艙門。一驚之下連忙起身追去,艙簾一掀,卻見李淳風正站立在船頭,仰首向天。
“你這是——”
一句話沒說完,已被李淳風打斷:“尉遲,快看!”
聲音中有壓抑不住的興奮。尉遲方舉頭望去,圓月之旁有稀